□陈文凤

第二讲
我知.毋知.褦襶.格实.亢暗.羁石
大家或许会说“我知”两字这么普通也拿来说事。否，此两字虽普通却不简单，因为许多人依据发音，错把此两字写成“寡哉”。我们都知道，同一个字莆仙话往往有两种差别很大的发音，即文读和白读。那么白读发声为“ɡuɑ（入声），zāi”（以下使用拼音时，凡是未注明汉语的，均拼成莆仙话音。因普通话的声调符号只有四个，而莆仙话的声调却有七个，即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阴入、阳入，故本文利用汉语拼音给莆仙话注音时，前四个也使用汉语拼音声调符号，后三个则用汉语标明声调。需要指出的是汉语的上声与莆仙话的上声发声方法并不相同，汉语是先降后升，莆仙话是直接上升，所以也加注“上声”标明。）的这两个字只有写作“我知”吗？答案是肯定的。这样说并不是信口雌黄，而是有根据的。它出自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福建省初中乡土教材《莆田市历史》：“莆仙方言保留了大量的古音，如lsquo;我rsquo;的古音为lsquo;寡rsquo;hellip;hellip;它还保留了汉字语法双音性，分为文读（用读书音读）和白读（用说话音读）两种。如hellip;hellip;lsquo;知rsquo;读dī，又读zāi（哉）”。那么这两个字可否写成“寡哉”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音与字是两码事，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即清王朝灭亡之前，寡、孤、朕等第一人称的字（注意是字而不是音）是帝王专用的，其他人，哪怕是贵为皇太后、皇后、太子、储君、宰相也不敢擅用的，而同音的字你却可尽管使用尽管说。在此情形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被杀头的危险把“我知”写成“寡哉”？除非他不想活了，而且不顾九族的身家性命。当然如今你这样写是不会被杀头的。
上面说到“知”，接着说“不知”。莆仙话把“不知”说成lsquo;黄哉rsquo;（是音不是字，下同。写成字应为“毋知”。）把不知道说成“黄哉向”。（连方向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什么？非常生动。写成字应为“毋知向”。）亦有说成“黄哉戴”的。那么这三个话音应写成什么汉字呢？相信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其实只要两个字就够了，那就是“褦襶”（nagrave;i dagrave;i汉语）。这两字皆从“衤”旁，一意为衣服粗厚，二意为夏天遮日的凉帽。衣服粗厚则不知内里，凉帽遮脸则面目不清。引申为不知道，不清楚，不晓事，不懂事。如今这两字罕见少用，在古文中也只是偶尔可以看到。《文苑·程晓〈嘲热客〉》：“平生三伏时，道路无行车。闭门避暑卧，出入不相过。只今褦襶子，触热到人家。”大热天的，人家正在午休，只有不懂事的后生仔，才会登门造访，搅人清梦。如此之人不是褦襶子是什么？如今还有许多人把不懂事的孩子称为褦襶子的。如有时有的大人会说：“我许褦襶子，格实有lsquo;空安rsquo;。”“空安”为语音，怎么写下文会说到。
既然说到“格实”和“空安”，咱们就来说说这两个词。“格实”是格外真实的省略词，意为确实。因为“格实”和“结石”谐音,所以莆仙有一句俗语：“结石还草索羁石。”这只是谐谑，千万别受它误导，错把“格实”写成“结石”。说到“羁石”，咱们就具体来说一下“羁”字。羁，普通话读ji，与鸡同音。莆仙话读ɡiē，也与鸡同音。羁的意思为束缚，草索羁石即意用草绳把石头捆绑起来。我们也把将人缚住或捆绑起来说成是将人羁起来。顺便说一下我们莆仙人历来把绳说成索。羁还可以引申为受到约束、限制。如把牲口系住，我们就将其说成羁牛羁羊羁马等等。《淮南子·祀论》：“乌鹊之巢可俯而探也，禽兽可羁而从也。”即指此意。
再说，“空安”，意为呆、傻、笨、愚昧。写成汉字其实应为“亢暗”。亢意为极，极度。暗意为愚味，糊涂。亢暗为极度愚味。暗读成“ān”是变调。莆仙话的音变调变情况十分复杂，不多赘述。暗有时也单用，如说这个人很暗（ān）。《隆中对》：“刘璋暗弱”。《三国志·蜀书·后主传》：“（刘禅）否德暗弱”即谓此二人愚昧懦弱。
回过头来，咱们再说褦襶，其汉语读音为nagrave;i dagrave;i,莆仙话读音nǎi duuml;egrave;（乃戴）。褦字的莆仙话读音为“黄哉”切， （切，即反切，旧时用两个字给一个字注音的方法，拼时取前字的声母和后字的韵母及声调。例如“举永” 两个字可以切成“冏”字的音。）所以你说“乃戴”时与说“黄哉戴”时，发音几乎相同。读者不妨自己试试。正因为说褦襶（乃戴）时听起来像“黄哉戴”，结果褦襶就演变成“黄哉戴”而习以为常了。襶字的音旁为戴，读音亦为戴，也应了那首歌谣所唱的“有牌读牌”。而“黄哉向”亦是由褦襶引申而来的，所以其实应写为“褦向”。也就是说只用两个字就够了，不必用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