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祖绪

林蕴撰《上宰相元衡宏靖论兵书》云：“陆贾有言，天下有事属在将，天下无事属在相。伏帷相公兼将相之重任，执生杀之大柄。蕴以窃被教化，忝在陶钧之内，四海安平。某则与歌虞赞鲁之人为俦，苟有妖孽，某安敢不隳裂肝胆，为相公之腹心乎！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伏愿相公少赐採择焉。道路云云，以为淮西凶党，侵犯疆鄙。某伏料相公制置，如在诸掌矣！然则舜有天下，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欲天下之诚毕见矣。伏惟相公抱赫赫济时之略，佐明明圣之上朝，某切愿相公以平津之德致圣上，广帝舜之道，使天下之事可重而实诸掌，则淮西之寇，不足为患矣！某幼读书，不求甚解，但见古人之有建功立事者，心则慕之。以是十试艺于春闱，竟不成名，今为河朔一从事耳。苟不自言，其谁为言于相公乎？且人生天地之间，必合达天地之性。苟违天地之性者，是天地之弃物也。今淮西凶党，是天地已弃之物，相公诚顺天而诛，可不伟欤？某窃聆议者谓淮西兵强，不与恒郓两军犄角相应，此皆腐儒竖子之言，不足与相公计大事。hellip;hellip;某窃知比者行营，师徒苦役，锡赉纳于将帅，饥寒加于士卒，欲其破虏，其可得乎？又朝廷奖用，多藉旧人，盖取官崇，或言望重，殊不料彼已崇重，更复何求？以此取人，往往皆失。某辄贺相公昨者，制置已得真人，则陈许李光颜，安州李听、唐州田秀诚切忠的立。疑某亦素谙，伏愿相公任之不疑，各委兵柄，但绝常郓两处，莫许知闻。其余连城，惟在感激，人一其性，岂不易图？如此，则相公之功，不后郭尚父、李令公之功也。岂佐商辅周之德，独专美于前欤！议者若以为恒冀强梁，相公则有魏博泽潞制之矣！淄青暴慢，相公则有梁宋徐泗制之矣！以天下无限之勇士，破淮西有数之凶贼，孰谓不可？然则某又切愿相公用其勇敢之士，分巡诸道，将帅有不用命者，许以军法按之；士卒有被饥寒者，以其赤子保之。如此则忠勇奋起，奸谋自殄，倒戈脱剑，不日可期。某久历险难，多见成败，比被刘辟欲杀，无人荐论，本使程仆射入朝之时，再三邀请，某以谓已出万死，故求一伸，穷困蹉跎，竟无知者。程仆射礼惠逾厚，某又爱彼功名。hellip;hellip;今当相公举直之日，是某幸得尽言之秋，仰望陶钧，置诸伦品，柔远之道，此为事先，不宣，某再拜。”
武元衡为相，蕴上书讽之削三镇，及定礼乐、兴农桑，按卢从史之罪。（按：卢从史，因善迎奉宦官，得授昭义军节度使，渐狂恣不道。宪宗元和间，朝廷讨王承宗，从史逗留不进，阴与之通谋，讽朝廷求宰相，宪宗深患之。常与护军中尉吐突承璀博戏，承璀受宪宗密旨，乘间缚之以献，贬驩州司马，赐死。）俗云：“谗媚之言甘，贤良之言直。甘则易悦，直则难入。”蕴之诤言极谏，不为武阁老所用。
沧景程权，始名执恭，定州安喜人，其为程怀信子，以父袭领军务，诏授留后。元和初，拜节度使。元和六年（811）入朝，加检校尚书右仆射，淮西平，惕不安，乞入朝，固辞军政。寻迁检校司空，邠宁节度使。程权辟蕴掌书记，权上四川版籍请吏，而军中习专擅，畏内属，挟权拒命不得出。蕴陈君臣大谊谕首将，人人释然，于是权得去。有朝士尝问蕴何许人？曰闽人也。又问闽中何所有？蕴答曰：“人则王伯登仙，物则延平古剑。”
蕴迁礼部员外郎，途经秦松岭，其撰《过秦松岭》诗云：“散发长林下，松风入太清。空山容暮色，落叶起秋声。世险江天窄，云深草木平。从兹归故土，勿作失群鸣。”诗人在这首纪游诗中写道：“世险江天窄”，暗喻官场之险恶，仕途之坎坷，人世之沧桑，遂萌生归隐之愿望，也从侧面反映了唐室国度衰微的不争事实。
未几，蕴迁刑部侍郎。刘伯刍，字素芝，河南伊阙人，兵部侍郎刘迺（字永夷）子，官给事中，迁刑部侍郎。元和十年（815），伯刍以左散骑常侍致仕，其荐蕴于朝。宝历元年（825），蕴历寿州，出为邵州刺史。其父披，以子荫赠睦州刺史。蕴撰《睦州刺史二府君神道碑》云：“殷之三仁，忝系少师、枝别派分，遍于寰宇。hellip;hellip;宝历元年（825），嗣皇帝以孝治为大，诏内外长史，追显前门。蕴忝部竹符，被沾雨露，哀荣所感，逮于幽明，赠府君为睦州刺史。夫人琼州郑氏，生苇、藻、著、荐、晔；封南安县太君莫侯陈氏，生蕴、蒙、迈；朱氏，生蔇。呜呼！泉山之南，抵于溟渤，千里之外，不啻万族，积德累庆，孰为我先！自端州至福州皆有令子，世习文学，以衍箕裘，《诗》所谓贻厥孙谋，皆由府君教诲之所致也。陵谷倘变，世多阅人，不显不铭，何以昭德？铭曰：lsquo;显殷之德，有我仁祖，匪忠不生，生必主土。粤自晋安，世逾十五，或攻以文，或专以武，绵绵不绝，自耀门户。天纵有德，挺生府君，特达聪明，气在青云，幼专文学，和光不群。进退规矩，家邦必闻，有子有孙，以保吾门。苕苕莆阳，枕被波垠，山媚川辉，系我幽魂。日月虽逝，道德可尊，仰号松柏，泪洒血痕。rsquo;男尚书水部员外郎邵州刺史蕴撰。”[按：自西汉时起于墓前筑神道，或立石柱为表，或立碑刻逝者生平曰神道碑。上录蕴撰《神道碑铭》，原为蕴手书，立石于唐敬宗宝历年间（825-827），后黄巢南下，兵过莆阳，石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