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祖绪

先是宓在朝时，阶州福津人丁煜（字晦叔），性刚直，决事明白，为吏民所信服。其初出守平江府，迁利州路安抚使，兼知兴元府，其以寺丞往使金，宓叹曰：“世仇未复，何以为好？”丁煜将行，宓赠诗有“百年中国岂无人”之语。复数年，闻关外不靖，以书抵煜曰：“蜀口去关外虽远，实如一身。近事可寒心，皆士大夫之罪，岂非贿道不绝之故耶？”太府少卿丁煜服其言。
嘉定九年（1216）丙子二月，东西两川地震，马湖夷界山崩八十里，江水不通。六月，西川地震，黎州山崩。十二月壬申，蒙古兵进自代州神山、横城及平定、承天镇诸隘，攻太原府。宓转对言：“人主之德贵乎明，大臣之心贵乎公，台谏之言贵乎直。陛下临政虽勤，而治功未举；奉身虽俭，而财用未丰；爱民虽仁，而实惠未遍。良由上下相蒙，务为欺蔽。匦奏囊封，有怀毕吐，陛下付近臣差择，是有意于行其言也；而有司惟取专攻上躬与移咎牧守之章，腾播中外，以答观听。今赤地千里，蝗飞蔽天，如此其可畏，犹或讳诲以lsquo;旱不为灾，蝗不害稼rsquo;。其他诬罔，抑又可知。臣故曰：lsquo;人主之德贵乎明rsquo;。大臣施设，浸异厥初。凡建议求言之人，则以他事逐；谏官言事稍直，则以他职徙。忠愤者指为不靖，切直者目曰沽名，众怨所萃，则相继超升；物论所归，则以次疏外。某人之迁，是尝重人罪以快同列之私忿者；某人之擢，是尝援古事以文迩日之天变者。直节重望，以私嫌而久弃；老奸宿贼，以巧请而牵复。使大臣果能杜倖门，塞邪径，则举措当而人心服。故曰：lsquo;大臣之心贵乎公rsquo;。台谏平居未尝立异，遇事不敢尽言。如有金人再通，最关国体，近而侍从，下至生徒，莫不力争，冀裨庙算；独于言责不出一辞，辇毂之下，干没巨万，莫之谁何；州县之间，罪仅毫发，摭以塞责。大臣所欲为之事则遂之，所不右之人则排之。仁宗时有宰相奉行台谏风旨之机，今乃有台谏不敢违中书之诮，岂祖宗设官之初意哉？臣故曰：lsquo;台谏之言贵乎直rsquo;。三者机括所系，愿陛下幡然悔悟，昭明德以照临百官；大臣台谏亦宜公心直节，以副望治之意。”宓指陈数事，视前疏尤剀切焉。可惜宁宗赵扩“不能受谏，安然谏人。”可谓“汤武以谔谔而昌，桀纣以唯唯而亡。”勉斋见而叹曰：“使臣子皆如此，国其有不兴乎？”
宓寻请罢归。在告白，擢太府丞，不拜。出知南康军（今江西省）。行前，宓诣史相弥远别，弥远曰：“子言甚切当，第愚昧不能行，殊有愧耳。”赴任途中，宓撰《往行都至严州乌驻馆，阻水，留二日》诗云：“村馆通宵冷，江乡五月秋。野梅酸味足，陇麦饵香浮。水满迷行径，澜扬遏去舟。亨衢如可待，莫厌小淹留。”至官，岁大祲，奏蠲其赋十之九。会流民群集，宓就役之，筑江隄而给其食。其撰《南康大雪》诗云：“嘉定己卯岁，正月十七朝。新春才五日，大雪雱以飘。缤纷七昼夜，冷气冲层霄。朔风搅宇宙，爆耳惊秋潮。大厦作小舫，轻舠想浮摇。江湖本浩荡，星渚尤多飊。常时尚闭户，此日寒殊骄。行人泊前岸，只尺万里遥。谁言民窭贫，积此珠与瑶？冻死不敢恨，千山长禾苗。蝗暝永入地，疠疫仍潜消。我得一笑归，还家诧渔樵。作诗纪事实，持付村童谣。”宓时造白鹿洞，与诸生讲解。且撰《南康爱莲即事》诗云：“东君倦芳菲，首夏即酣寝。巧思蹶然兴，老乎更谙稔。殷红间浓绿，濯此万机锦。桃李漫成溪、岂解香席枕。最是碧筒杯，晚凉可以饮。”
宓改知南剑州（今福建南平），行前，其撰《南康呈潘、王二丈》诗云：“两载试江郡，政拙惭癃鳈。菖蒲值佳节，雨余尚清寒。山光作翠黛，环蘸重湖宽。龙舟从民乐，綵袖奉亲欢。征帆镇今古，天际自往还。斑鬓阅世态，心闲如石顽。怀哉归故园，千竹荷一湾。足了此生事，哦诗谢尘寰。”南剑州任上，时大旱疫，蠲逋赋十数万，且弛新输三之一，躬率僚吏持钱谷药饵给之。未几，天降大雪，旱情解。其撰《南剑值雪》诗云：“一夜茅簷冻雨声，晓来千岫照人明。真同煮海盐花瑞，不见因风柳絮轻。游子不愁衣短薄，农夫剩喜岁丰成。竹篱草舍犹堪赏，况映镡津一水情。”宓创建平书院，悉效白鹿洞之规。其撰《延平书院落成柬诸友》诗云：“当日二程门下士，独分此道过来南。百年世事相传处，书院天生着剑镡。”“群峰九叠势来雄，直作吾儒五亩宫。隔断市廛只一水，读书如坐万山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