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其山

两年前，笔者《南溪草堂何须寻》一文（下称“南溪论”），对一位先生提出的，所谓南溪草堂遗址在常太莒溪溪南村的结论（下称“莒溪说”）作了辨析，指出“莒溪说”不仅与现有诸多历史记载不符，所依据的若干诗篇，亦误读曲解草堂主人林尧俞及后人诗作的原意，牵强附会、臆想推测，故不足为信。其后，先生发表《再探》一文，宣称确认林尚书的南溪草堂就在九龙谷，坚持“莒溪说”的伪学术命题，以至于以讹传讹，谬种流传。为此，笔者对南溪草堂再作考证，以辨明“莒溪说”之妄，还南山南溪草堂之历史真相。
对南山之溪——南溪的考证，是弄清南溪草堂遗址的一个重要关节点。故此，先生极力否认南山广化寺地区，自古已有的一条名曰“南溪”之溪，放言：“去凤凰山三里，古今均不存在溪流。”欲为“莒溪说”落地生根。然而，众多的历史记载雄辩证明：南山之麓，古有南溪；实乃天设，而非人造。

▲张琴《莆田广化寺志·山川篇》对南溪的记载的截图

笔者查考史志关于南山南溪的历史记载，有以下几则：
1，〔明〕何乔远《闽书·方域志》〔凤凰山〕条目，引宋曾开《天宫记》云：“南山广化寺，hellip;hellip;山南有佛肠坑，hellip;hellip;去寺三里，有大迂坑，乱山中有泉喷湧，汇为澄潭，两岸如削。邑人宗伯林尧俞辟治之，曰lsquo;南溪rsquo;，山负乎楼背，水周乎堂下。”①这是目前所见对南溪的最早一条记载。
2，〔明〕林登明《莆舆纪胜》〔长基最顶〕条目曰：“凤凰山之南，有岭高危。近三四里间，则南溪之胜可寻也。”（《近郭纪胜》）②同书卷九《山川考原·原水序》曰：“郡城南自龟山发源，为大夫坑、为南溪、天门，绕郡右带hellip;hellip;皆涧壑小流。”③ 同书《分水考》曰：“天马发脉自长基山顶，长基分水hellip;hellip;南出自上平洋，及大夫坑、南溪，入永丰塘。”④以上三则史料清晰地表明，南溪是位于凤凰山之南三四里间的一条溪流，属于涧壑小流之类，位于郡城右带，最后注入永丰塘（按，永丰塘即筱塘，详后）。
3，〔清〕廖必琦《兴化府莆田县志·舆地》曰：“南溪。去凤凰山三里，为南溪亭。中有浣花坞、雪涧、小天门诸胜，林尚书尧俞建。今遗赴犹存。”⑤此则史料以〔南溪〕为独立条目，列于〔佛肠坑〕与〔钟潭〕、〔温泉〕之间，可证是作为水源记载的。文中“去凤凰山三里”，明确记载了其方位，与前引林登明“凤凰山之南有岭高危。近三四里间，则南溪之胜可寻也”可为互证。此则记述，亦可解读为“去凤凰山三里，为南溪亭。”然并不影响南溪为凤凰山之溪的论断，反而成为南溪亭（即南溪草堂，详后）位于南山南溪的一条力证。
4，〔清〕宋际春《募修灵岩广化禅寺序》曰：“闽南古迹，鳞萃是间。前辈俞果亭（即俞荔）尝隐于是。钦定别裁集所选南溪草堂落成诗（按，即《迂溪草堂初成》诗），即在寺之下。”⑥此则史料明确指出，俞荔晚年归隐的南溪，即在广化寺之下。先生《再探》亦确认：“可见俞荔之lsquo;迂溪草堂rsquo;即lsquo;南溪别墅rsquo;，而且此南溪无疑就是当年林尧俞筑lsquo;南溪草堂rsquo;之南溪。”
5，〔民国〕张琴《莆田广化寺志·山川篇》，在〔佛肠坑〕、〔放生池〕之后，专立〔南溪〕条目，曰：“南溪。从广化寺山后发源，至寺前与佛肠坑合流，入于永丰塘。”⑦此则史料，为目前所见对南溪最详尽、最明晰的历史记载。指出南溪发源于广化寺山后，至寺前与佛肠坑合流，最后注入永丰塘。我们通过所述“广化寺山后”，“佛肠坑”与“永丰塘”三要素，确切无疑地认定：南溪乃是凤凰山之溪，绝非所谓在莆田县西四五十里的莒溪。该书还全文收录了林登明《莆舆纪胜》之〔长基最顶〕、〔凤凰山〕等条目对南溪的记述。
6，同书《塘篇》设〔永丰塘〕条目曰：“永丰塘。在县西南三里。《唐书（《新唐书》）云，贞观元年（627）置，周四一里，灌田一百顷。《宋志》亦云，今深一丈，阔二十丈。东西陡门二，灌田一十六顷。〔清〕嘉庆县志云，一名筱塘，塘中有岛，倒影凤凰山。塘有里塘、外塘之分，里塘绕龙岡（是否今筱塘龙脊山？另考）之麓，外塘如环形，受凤凰山诸涧之水，停泓一碧，分流出东西两陡门外，入于沟头洋，旧为海港，至今有盐泉。广化寺前有荡地出盐泉，岁旱，远近人争汲，可作盐卤。”⑧
莆田旧志对永丰塘及其陡门与桥的记载甚多。周瑛、黄仲昭《兴化府志·水利志》，〔清〕林岵瞻《莆田县志·沣梁志》，〔清〕金鋐、郑开极《福建通志·兴化府·水利》均有记载。〔清〕陈池养《莆田水利志·陂塘》曰“永丰塘，在县西南，汇凤凰山诸水，溉南门街沟头田。”⑨并收录诸史志多则永丰塘记载。又引《大清一统志》曰：“永丰塘，在莆田县西南二里，一名筱塘，周一里，溉田百顷，中有岛，日倒影凤凰山。”
综合以上史料可知，永丰塘在莆田县西南二里处，自唐至清及民初均有记载。南溪、佛肠坑等凤凰山诸水注入其中，可观凤凰山之倒影。塘周长一里，灌城南门街沟头之田。具体位置大约在今天南山月峰院、筱塘、龙脊山、沟头之间。南溪既为其水源之一，可证城南凤凰山广化寺地区，实有一条名曰“南溪”之溪。进而为确认南山南溪林尧俞的南溪草堂遗址，提供了有力的史证。
7，已故著名莆田文史家宋湖民先生《莆田掌故见知录》专设《南溪》一节，曰：“南溪。去凤凰山三里为南溪，明尚书谥文简林尧俞建亭于此。中有：浣花坞、雪窦、小天门诸胜。今遗址就湮，仅崖石间刻有文震孟篆书lsquo;南溪rsquo;二大字，岿然独存耳。”⑩
8，陈瞻岵《莆阳南山广化寺历代文献汇集·灵岩诗辑》亦设〔南溪别墅〕一门，其小引曰：“南溪别墅，在广化寺后两里许，有南溪亭、中浣、花坞（“中浣、花坞”，考史志相关记载疑有错脱字，断句亦有误）、雪涧、小天门诸胜，为明尚书林尧俞所建，今仅存遗址而已hellip;hellip;今者南溪旧貌，已不可识，幸有诗篇若干，尚堪诵读hellip;hellip;有关诗篇，并辑于后。”（11）二位莆田文史前辈，均明确地记述南溪是在凤凰山、广化寺地区。
9，〔民国〕张琴《莆田县志·水利志》曰：“附郭之水有二道。第一道由木兰陂北岸开万金陡门，绕屿上会钟潭（源出朱坑）、梅坑（源出瑞井）之水，合流至下田洋，出上杭头，会沥潯（源出霞林）东行至沟头，会永丰塘（源出南溪），又东行至柳桥，入南门外城濠。”（12）本则史料，明确指出南溪为城南附郭之水，及其流向。注明永丰塘源出于南溪。表明南溪为城南依附城郭之水，絶非远离莆城的常太莒溪也。
以上有关南溪历史记载，凡十六则。相信任何不怀成见的读者，都可以从这些史料的描述，读出南溪与南溪草堂遗址的历史真相来。
先生《再探》文称：“去凤凰山三里，古今均不存在溪流。”“可以确认，古今以广化寺为圆心，周围方圆三五里内没有任何溪流。”笔者上文援引的十六则有关南溪的历史记载，充分证明其实属无根之妄论。其实仅以张琴《广化寺志》的〔南溪〕一条，亦就足以证明，南山广化寺二三里处，自古就有溪流的存在，南溪仅为其一。史料记述南溪所注入的永丰塘，可以倒影凤凰山。如此生动形象地表明，南溪就在不远的凤凰山下！诚然，由于近几十年城郊自然生态环境的严重摧残破坏，南溪已不可见，筱塘已成闹市，山影亦难以重现。然而翔实且有众多互证的南溪史料，依然白纸黑字，历历在目，不容否定。
①〔明〕何乔远《闽书》，卷一《方域志》
②〔明〕林登明《莆舆纪胜》,卷八《近郭纪胜》
③ 同上书，卷九《山川考原·原水考》
④ 同上书，卷九《山川考原·分水考》
⑤〔清〕廖必琦《兴化府莆田县志》，卷一《舆地》
⑥ 陈瞻岵《莆阳南山广化寺历代文献汇集》，南山广化寺印行，1986年10月
⑦ ⑧张琴《莆田广化寺志》（中国佛寺志丛刊），卷一，广陵书社，2011年11月
⑨ 〔清〕陈池养《莆田水利志·陂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