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祖绪

十九、秘书省正字刘起晦(续)
庆元二年（1196）严申“伪学”之禁，端明殿学士叶翥奏劾“伪学之魁，以匹夫窃人主之柄，鼓动天下。”监察御史沈继祖指控朱熹十大罪状。太常少卿胡紘竟上奏“比年以来，伪学猖獗，图为不轨，动摇上皇，诋诬圣德，几至大乱。”朝廷诏削朱熹秘阁修撰，沈继祖得意猖狂，奏劾朱熹“剽窃张载、程颐之绪余”，“招收四方无行之义徒，以益其党伍。”并“乞加少正卯之诛，以为欺君罔世，污行盗名者之戒，其徒蔡元定、佐羲为妖，乞编管别州。”当时朱熹正在建阳考亭编《礼书》，而京师余嚞却上书乞斩朱熹，以绝“伪学”。言官劾起晦为朱子门人，诬为伪学，遂罢之。
嘉泰四年（1224）十一月，起晦已罢官。“留得累人身外物，半肩行李半肩书。”既归莆阳，尽管居室简陋，贫居不改其乐。失不系心，得不形色。俗云：“人伴贤良智自高。”其与永嘉学派之代表人物，著名学者叶适一往情深，相交莫逆。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常来常往，书问不绝。叶适一生力主抗金，反对议和。为文重视教化作用和独创性，其散文雄赡而才气横溢，语言简朴厚重，名重于当世，在南宋卓然为一大宗，其与起晦志同道合，为文论道，两智既能相使，两贤才能相临。
开禧元年（1205）五月，起晦以疾卒，享年四十四，葬于莆之郡城石室西原。叶适撰《刘建翁墓誌铭》：“莆田刘起晦，字建翁。hellip;hellip;夫人方氏，子二：曰希醇，某官；曰希深（审渊）。hellip;hellip;故闻其卒，罢市聚哭，为佛老事五昼夜。建翁既为上下信服，同时有作邑者，内不善为正字，其人适在言地，诬奏罢之。夫举一世所爱，不能胜一人所忌。使建翁稍进用，必争是非，辨邪正，决不能使一世尽爱建翁也。然则世之所以爱建翁者，岂能知之哉！建翁内侍两世母，奉从兄，抚幼弟；外交友朋，接乡里，通无共有；尽敬报孝，一如二父，人不知二刘已死也。居室尤陋，不改，余间过之，及门而下。建翁逡巡出迎中街，笑曰：lsquo;轿虽大不数寸，公门扉无乃太狭乎，而不知变耶？rsquo;其偏，墼田围之，仅通户牖，建翁指示余；lsquo;此吾二父讲学处也。rsquo;余低徊久之不能去云。铭曰：lsquo;建翁之于父，材德同，年寿同，官职又同。曷为踰之，而有不逢，悲哉。”
刘克庄题跋《居厚弟诗》云：“右居厚（刘希仁）弟送勲侄赴漕试。居厚与兄志学场屋齐名，相踵擢第。志学得年仅三十一，无子，居厚命勲继之。昔我叔父小麟台公（即起晦）舍子而任弟，于是勲本生父审渊（即希深）老死布衣。居厚为兄立后而命以官，不属他人而属审渊之子，家法也，天道也。勲于居厚，昔为再从子，今为从子，事叔父当如父，必共其教令；友埙弟当如同产，必极其恩意，然居无负于叔父之选立。余老矣，因勲访别，语之曰：“汝父汝叔，俱奋孤童，携朿书徒走京师应试，于时赀用狭于汝，裘马俭于汝，卒能中黄甲还青氊，汝虽清贫，视汝父汝叔微时稍泰矣，夫仕之通塞命也，巧力不与焉。试之得失艺也，工则中之焉。汝勉之，非惟汝父之望，亦老伯（刘克庄）之望。”
希道早年卒，无子，弟希仁命从伯起晦次子希深（字审渊）之子勲过继希道为嗣子，盖勲承希道之后，可荫补官。克庄所指“昔我叔父小麟台公舍子而任弟，”谓其叔父起晦当时任秘书省正字，故谓小麟台公。“舍子而任弟，”谓起晦舍次子希深不补官，而荫补弟起世。希深故老死布衣。希深卒、葬墓筑延寿村霞坡亭姑妈（今笔者家居之南侧二百米，克庄为撰《审渊弟》墓誌铭曰：“君名希深，字审渊，年五十五，淳祐丙午（1246）九月甲子卒。hellip;hellip;明年八月丁酉，葬君于延寿山之原。大父讳朔，父讳起晦，仕皆止馆阁，年皆不登五十，而在当世仁人志士之目。君素修洁，又习见家世旧事，故自重而寡谐，时人或以华藻发身，君悔少作不为，或以机巧成家，君无一钱悖入，故久幽而终窭。然余观发身者多合世而离道，成家者屡损物而丧德，以此贤君敬君，而于君之死大致其悲焉。初，两麟台公立节高，遗业薄，麟台公当任子，辄先爱弟，君遂老死布衣。谈者至以廉逊为迂。嗟夫，信斯言也。hellip;hellip;君虽隐约以没，而吉甫与二季俱力于学，天将有时而定矣。铭曰：lsquo;昔在伯起，清白传子。德公所遗，曰安而己。清犹近名，安则履常。余尝论之，庞贤于扬。磋乎审渊，斯人之徒。尔归其全，吾铭不诬。rsquo;”
俗云：“不学蒲柳凋，贞心常自保。”起晦崇尚朱子学，见死不改其守。事有凑巧，起晦恩师朱文公卒，倒是起晦之从兄吏部侍郎弥正为朱文公定谥曰“文”。起晦生平事迹可见《刘克庄集笺校》卷一Omicron;八、卷一五一、《水心文集》卷十八、《杨万里诗文集》、《莆阳比事》卷一、《全宋文》、《闽大记》卷之十五、《八闽通志》卷之五十三、卷之七十一、《重刊兴化府志》卷之三十四、《莆阳文献》列传二十七、《宋元学案》卷四十七、《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九、《宋人传记资料索引》第五册、康熙《兴化府莆田县志》卷十六、民国《莆田县志》卷二十九、《闽学源流》、《刘氏族谱》、《壶山门第》第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