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平
秋天,是多风之季,秋风舞天地,秋风惹秋思。
风中,自有情思飞扬。有人说,风,也有一种色彩。那么,风色何色也?
风色,氤氲缭绕着古典色:
贺知章《咏柳》有“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之句。显然,贺家的“剪刀风”,带着柳色的新绿,也吹开赏春人的喜色。
同是春风,王安石泊船古瓜洲,却有“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之叹。王家怀乡的“春风”很江南,一片青翠,一派生机,却吹来不绝如缕的乡愁,沾染了明显的“愁色”。愁色,也为憔悴色。
李白登庐山,壮观天地,纵览大江,意态纵横,文思飞扬,豪吟“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那么,能入李太白法眼的“风色”,便是“黄云万里”的超迈之色了。
风色,亦是乌黑色的。山雨欲来,狂风满楼,乌云瞬间遮蔽了明朗的天空,兜顶压来,惊雷在滚云间炸响,使人心胆俱颤!一如鸿门宴,月黑风狂,阴谋游荡,酒绿灯暗,刀光剑影,大军隐伏,哨骑四出,惊险刺激之至。风色,当为“夜色”,亦为“乌色”也。
风色,也是苍白色的。边关狼烟起,长城烽火燃,将士出征,昼夜兼程,塞外冰冻关河,雪盖要塞,兼以风悲画角,铁马冰河,更有朔风裹雪,横扫霜刀冷剑。风色,理当为“苍白色”。进而,从苍白杀奔血红。
环境营造心情,撩拨思绪;造化潜移心态,激发灵感。说穿了,风色即情色、意色、神色、心色矣。
置身江南杨柳岸,晓风残月,幽渺凄清,阵阵晓风牵扯杨柳枝,却系不住那弯西坠的残月。那拂晓凉风和同天色,当是“暗蓝色”的,离情别绪当为幽蓝之调,恍若诡秘的北极光。
再攀黄山之巅,踏步天都,俯仰大造,观云海涌流,千峰竞秀;听长风浩荡,松涛起伏,必然激发凌云壮志,气冲斗牛。风色呢,经雄峰云岚松涛互荡,当为“青苍”之色。青苍色,正是英雄底色。
当然,风色合该还有赤诚色、威猛色、悲壮色hellip;hellip;
唐太宗李世民赞誉萧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可见,鼓荡唐宗萧臣的疾风,当显忠心报国赤诚。疾风横扫乱世枯草、危局烂枝,荡热赤子之心。故尔,疾风当为坚刚劲拔的“赤铁”之色。
汉高祖得天下,浩叹“大风起兮云飞扬”。汉高的风虎云龙,起于青萍之末,啸乎王图霸业,归于帝辇皇座,囊括逐鹿中原的胸襟、招揽猛将的经略、威加海内的霸气。其风,终成庇护江山社稷的枭雄之风,此“大风”色,该是狮王鬃毛的“棕赭”之色,猛兽色也。
五湖风露,百代秋月。翻检能令“风云变,千秋叹”的悲壮之风,当推荆轲所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易水边,寒风中,有白衣密友相送,有高渐离击筑、太子丹诀别,还有佳人泪濯青锋。随后,方有王庭图穷匕见,壮士血溅朱栏hellip;hellip;《渡易水歌》的萧萧之风,刮起一片雪白血红,红白相激,骇然动魄,正是激昂壮烈的“悲慨”之色。
风,推滚滚大江奔流;风,鼓巍巍长城龙腾。临风把酒,壮怀激烈。遥望千载风云,风飘的是岁月;纵览九州风色,风干的是故事。风飘的岁月应是“苍茫”色,是白云苍狗,是沧海桑田。风干的故事呢,该是暗黄的“霉色”,就像陈年相册里掉出的一叠旧影,零落翻飞如熟破的黄叶。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时值深秋,秋风正劲,黄叶飞扬,搅起原野一派苍黄。秋风之色,正是摧枯拉朽的“苍黄”之色,也是竹简史书之色。
这被古年浸染的“包浆色”,厚重而内蕴华采,铺展出一派古典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