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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风筝
【发布日期:2009-04-29】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鱼风筝

□曾元沧

来岛城的第一天,就看到飘曵在草坪上空的那只黑色鱼风筝。此时,已近黄昏。

偌大的广场草坪,洒满了夕阳的余辉。草坪靠近我投宿的宾馆,在一侧长长的绿化带里,在一片初夏的新绿中,几株惬意的樱花正开得迷人。这里告别喧闹,平添宁静,空间开阔,是放飞风筝的好地方。

时间推前一些,风筝多达三十余只,有龙筝、鱼筝、鹰筝、蝴蝶筝,有的像提琴,个别的则像带着水袖的戏衫。起动时,不见拽着绳子长跑,却凭手中的线盘操作,这功夫真是了得!人们在属于自己的领空释放心情,双手牵动了一个“动漫世界”。

此时此刻,别的风筝相继收了线,空中惟留这风筝,百分之百地掳掠了我的目光。看上去,它分明是一条黑色的鱼,扁扁阔阔的,有尾有鳍,但又说不出具体的鱼种来。鱼风筝时而翀飞,时而滑翔,时而又宛如泊定在空中。当它瞬间飞得越来越高时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我不得不把头探出窗外搜寻,才重新捉住了它的影踪。
我注视着鱼风筝,心里却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既往时空的触动——这风筝似曾相识呀hellip;hellip;

那是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事。也在这座岛城,当时还没有这个广场,在海边的沙滩上,有一位放筝人,摆弄的也是这样一只黑色的鱼风筝。我和他之间曾经有过一番对话:“这风筝是你自己扎的吗?”

“不,是我母亲扎的,每年她总要扎一只鱼风筝。”

“为什么都做成鱼形的呢?”

“鱼会游,不怕海阔水深呀hellip;hellip;”

原来,放筝人的父亲当年去了台湾后,便杳无音信。日出日没,潮起潮落,母亲望海垂泪,差点站成了一尊“望夫石”。拖儿带女的她愁白了头,累弯了腰。鱼风筝上系着母亲的梦,寄托着母亲的万千心事?

想到这里,我急匆匆出门,下楼,穿过绿化带,径直往广场草坪走去。

见了放筝人,模样只有三十出头,我迟疑了,不对呀,时光流逝了20年,当年沙滩上的放筝人不可能这么年轻。但是我仍然无法舍弃原初的念头,于是试探着问:“你经常来这里放风筝?”

“是啊!”对方边转动线盘边回答,“自从有了这个广场,就不去海边放了。”

“你一直放这种又扁又阔的鱼风筝?”

“嗯。”对方抬起头瞧了我一眼,友善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这风筝是谁扎的?”我紧紧追问,感到心跳得有点异样。

“以前都是我老祖母扎的,这两年老人家手脚不怎么利索了,由我的父亲代她扎。”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看我高兴的劲儿,对方愣了老半天hellip;hellip;

夕阳敛起了余辉,鱼风筝也收了线。我冲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拥抱了年轻的放筝人,而后我们俩坐在草坪上“聊筝”。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儿!大家都觉得,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

年轻人告诉我,祖父离开时,他父亲不足周岁。祖母倾注心思一年扎一只鱼风筝,如今近六十只风筝堆满了一间屋子。风筝的颜色就是祖父穿走的衣服颜色。祖母要他把风筝放得比山还高,这样海峡那边才可以看到。他说:“每次我收线回家,告诉祖母我们放的风筝最高,老人家的脸上总会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接着,他眼睛一亮,说:“最近,我们得到一条寻找祖父下落的线索hellip;hellip;”

我表示祝福。年轻人握着我的手继续说:“我研究了台湾岛上所有的山,最高的是玉山,3997米,其次是雪山,3884米,第三是合欢山,3416米,风筝放得再高,也高不过这几座山啊。”因了祖母祖父,梦里台山亦成了他心中之爱。

常人看来,凄雨孤灯里选择守候的女人,少了善待,多了古板。但这是一场扑朔迷离的特殊守候,因其与无悔相始终而赢得人们的敬重。我说:“筝的线还可加长呀。”话一出口便意识到有悖常识,小小风筝能够借得的风力毕竟有限,并非线多长就能飞多高。

然而,我相信,那满屋子鱼风筝积聚起来的精神将穿越海峡,不再仅仅属于一个人。

心愿是一盏希望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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