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崇喜
那年,我为生活出外打拼。因为是个外乡人,就在城市边缘的一个村庄借居。因为在城市边缘,村庄自然还有田园的烙印。在杂树和野草之间,有一些瘦小而不规则的菜地,是这个村庄一些勤快的老年人开垦出来的,年轻人是不屑做这样的事情。这些老人,或许只能在菜地里寻找他们遗落的田园梦了。
虽然菜地只是初步意义上的开荒,但在这个失落田地的村庄依然显得亮丽。因河边有树和草,不少人便在清晨或者傍晚到这里走走,为着这充满乡愁的绿色。这里有城市和喧嚣中找不到的乐趣。去的次数多了,便注意起河边的菜地来。
对于菜地,我并不陌生,但难得像此时这样关注。菜地里经常种些白菜、黄瓜、茄子之类的蔬菜,还有一些绿油油的叫不出名字的菜。特别是夏日与浅秋时节,碧绿碧绿的黄瓜,又嫩又长的扁豆,紫得发亮的茄子,青里透红的西红柿,还有小灯笼似的青椒hellip;hellip;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偶尔,我也会被其吸引近看。一棵棵圆白菜大小分明,扁豆牵牵绊绊的,南瓜大小不一,黄瓜粗细有别hellip;hellip;这些小小的植物,虽生长在同一片天空下,却有着不同的收获。经常看到那些老人晃动在其间,翻地、锄草、施肥、浇水、侍弄,不厌其烦地做那些富裕起来的年轻人不愿也不屑做的事情,似乎没有见到他们偏向哪一棵冷落哪一株,这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黄黄绿绿的蔬菜,就这样自然生长着,以各自的姿态向人们展示着。走在普照大地的阳光里,听鸟儿在枝头歌唱和菜畦里昆虫的鸣声,嗅着泥土散发出来的甜甜的味道,看着菜们翠绿地生长,你可以体会席慕容“生活原本可以这样的安宁和美丽”的意境。这时,你会蓦然明白,原来快乐就这么简单,幸福就切切实实隐藏在我们的身旁,就在那些老人不被人注意的菜地里。
每次路过这些菜地,我总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我们自己。人,其实和菜地的菜一样,有着某种生命的轨迹。就如同我曾经读到的诗句“我是一株草,纤弱的骨骼发育不良,这不是一个人的伤”。在我们生长的旅途中,也有别无选择的时候,就如我所看到的这些菜,只能生长在排污河边的菜地上,“无权在旅途中开口,冥想细节”,就像草一样“从种子里爬出,风在阳光下转过背,生命由此拉开,单调的序幕注定一生”。而往往是这些内在外在的条件,决定了我们今天的面貌——我们只能这样选择这样生活,然后再结出属于我们的隐忍或谦卑的生命果实hellip;hellip;
惠特曼说,“草是一种统一的象形文字”,“在宽广的地方和狭窄的地方都一样发芽,在黑人和白人中都一样生长”。这些排污河边生长的菜又何尝不像草一样生长呢?我不知道那些老人怎样处理那些长在排污河边的菜,卖掉或者食掉,抑或只是为着这绿色吧。所幸的是,我们毕竟不是在排污河边生长的菜,我们在选择了生命本身之后,并不会马上结束生命。我们无法选择出身和环境,但我们可以不断地反省自己的生命,继续成熟、成长、快乐或者悲伤。我们甚至还可以“背过经年的伤疤一边伤害一边谈及春天”,错落有致地装扮自己的选择,继续创造或者完美自己的生活,寻找属于自己生命的精彩之处,就如同河边菜地那些挂在藤上的丰硕果实。
改变,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