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英
一阵秋风一阵凉。秋天的风,长且冷,而且是愈来愈冷。十月的傍晚,这种冷已经是沁骨的寒意了。
秋初的凉意夹在夜色里,冰冷的气息在我的身体里氤氲。我推开窗,一阵凉风与我撞个满怀,又轻巧地掠过身边,灌满了我的房间。窗外的榆钱树,经过秋风的催逼,已经呈露枯黄的景象。一阵风尖着嗓子从树梢间溜过。叶落知秋。一片黄叶携着脆弱的感伤,在这个深秋的黄昏里,挣扎着跌落在窗台上。我听见了它落下时那声低低的叹息,绵长哀怨。轻轻地捧起它,宛如捧着一颗裂痕密布的心,害怕一不小心,它会在我手心粉碎。这叶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嚣张骄傲的浓绿,只剩下一点萎靡的暗黄。水样的时光已经干涸,芳华渐尽。脉络之中尽呈幽怨,苍黄里面揉杂怅惘。秋风挟裹着残叶簌簌而落,那是季节里深情的告白,每一片落叶,都在倾诉着内心的旋律。在这个秋日的黄昏,我静听着发黄的颓萎的落叶,在半空划过一道悠忽如幻的舞姿,然后归于平静。
这时候,一阵琅琅的读书声轻巧地飘进我耳膜:“明晃晃的太阳照了一整天,现在,天渐渐晚了。天空从蓝色慢慢变成粉红色,然后,又变成奇特的灰紫色太阳渐渐西沉,掉进四合的晚霞中hellip;hellip;”哦,是儿子在书房里朗读夏洛特·左洛托夫的《风到哪里去了》,我从遐思中惊醒,认真倾听起隔壁那稚嫩的童音。
“森林里的树叶变了颜色,落下来了,以后呢?”
“回到泥土里,变成长了新叶的新树啊。”
“回到泥土里,变成长了新叶的新树?”我细细吟咏,恍然醒悟。是哦,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正在落叶的树就站在我的窗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才没有往更远的地方看。远山,层层叠叠的墨绿色中开始点缀上红的、黄的色彩。这样的季节最让人遐想联翩。山脚下那一片黄澄澄、金灿灿的田野,不是还在不断涌现生命的快意,展示丰收的喜悦么;落叶下那一小丛嫩绿的小草,不正从一堆枯黄的落叶下怯怯地探出蓬勃的小脑袋么;这棵老树旁边,不是有一棵小树在悄悄成长么;即使有一天我优雅地老去了,儿子不是我生命的延续么?
秋天走了,春天还会远吗?想想来年春风又绿江南岸,小鸟衔来树籽,小虫轻轻吟唱,想想来年春天枝头又绿的嫩芽,想到落叶背后蕴含的勃勃生机,想到秋天里果实的俊秀丰满,我的心中塞满了盈盈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