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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忧思
【发布日期:2009-11-02】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朱谷忠

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故乡的模样:数十幢高低不一的房屋,在炊烟荡漾的树影里鱼贯排列着,叶茎般伸延的村道衔连了所有人家的院落;浓荫翳日的榕树屹立在村头,一湾沟圳从树旁穿过,澄澈的素波间常有鲤鱼疾迅而过。从那里望出去,便是供人四季耕作的碧绿的田野。
毫无疑问,那时的房屋,大都不过是石砌的基,土垒的墙,杉木或松木做的屋架,上面披满了鱼鳞般密集的瓦片;虽然普通、平淡,甚或有几分古拙,但每一座或每一处的房屋,似也都能巧借地形,顺势就向,形成当疏则疏、当密则密和杂错间置的特点。特别是房前屋后,有不少人家还辟有菜园;处于迫窄地方的人家,也总不忘栽下几棵龙眼树或桃树。这一切,使居住在这里的乡亲,倒也能从清贫之中享受到自然的雨露阳光和清鲜的空气。后来我甚至感觉到,故乡的房屋建筑,虽说简陋,但都能顺应自然,讲究自适,捕捉情趣,更照应了这一家那一家、这一户那一户朝夕相处的和睦的关系。当然,这其中也有些大户人家,红砖粉墙,朱门轩窗,龙柱层楼,煞是令人羡慕。不过我最欣赏的是一些人家屋中的天井,它的方位的设定以及疏通雨水和光线的作用,总是淋漓尽致了体现了能工巧匠们代代相承的人文传统和审美意趣。这使得那些在尘世中伤痛不已的心,也有了歇憩和轻抚的去处。
总之,记忆中故乡的模样,在我心中所印下的,除却一些凄涩,更多的就是亲切、安详和淳朴。如今,故乡已摆脱清贫,奋力走向小康,情景与当年相比,确实迥异万千。然而,倘若身置其中,走走看看,不消数日,却又不能从心里发出一声吁叹了。
正谓之,多种经济发展,家家收入增加,但对土地的强索和旨在求利的生产,在提高富裕程度的同时,也将故乡的生态环境日益毁损。先说村貌,那林立的楼房、延扩的宅第,正处于前呼后拥无序的膨胀之中,其间还挟有横七竖八的猪舍鸡栏,怎么看,都像一个正在构筑的马蜂窝。原先的鹅卵石村道,虽说已改成水泥路,却被密集的房舍挤压得更长更窄了。白天路上满是畜粪,偶有风过,丢弃的塑料小袋便与灰尘齐飞。入夜,高高低低的电视天线在空中交汇,如一张张蛛网在捕捞什么。再说村景,原先绕村的沟圳,早已湮没地下,上面凸起的是堆放工厂废物的料场。翠绿的果树也没了踪影,它们的位置也早被搭建的大房小房所占领。村中,两、三古旧的宅第依然,只是主人已经衰老,如今只能手持箕扫,心无所求般地在家里或门外扫扫从斑驳的墙上剥落下的一些灰土;听说他们的后辈都在离村不远的地方盖起套房,享受着钢筋水泥建筑带给他们的新鲜感。在村里绕了几圈,也难得能从幢幢房影的间隙觅见一些平畴绿野。据说燕子也不来筑巢了,大约是附近市场的喧闹声和汽车、摩托的嗽叭声,以及各类加工厂的马达声使它们没有安全无虞之感。更令人吃惊的是几口井都没了水,或有水的已经变了味,原因何在,尚未查清hellip;hellip;
凡此种种,使我感到了一种隐忧。
离开故乡那天,天下着雨。蒙蒙的雾帐中,故乡显露出一种令我陌生的面影。也许,时代在变化,故乡也总会在沧桑沉浮中逐渐化解她的难题,终又露出明媚的笑容;只是像我这样一个被人称为“诗人”的人,这期间,怕再也禁不住对故乡未来的思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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