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娜
听说清泉师病了,切切地打过几次电话,请求探望,都被他坚决拒绝了。电话那头,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喜欢开玩笑的口气:“等到梅峰寺的桃花开了,一起去看桃花吧hellip;hellip;”我满口应允,耽著的心一下子轻松起来,便以为师的确是快好了。
去年春节收到师的贺卡,极工整的毛笔楷书,上写“气定神闲 逍遥自在”八个大字,透出极其粲然的自信hellip;hellip;此刻,我从书架上极小心地取下鲜活如初的贺卡——它精致,典雅,纤尘不染,一如清泉师的为人hellip;hellip;
认识清泉师hellip;hellip;似乎就在昨天。我们两家住的近,步行五分钟就看见那扇路边敞开的大门,坐在门边的沙发上,跟正在做饭的清泉师聊天。米下锅后,他从门边墙上取下一张彩色蜡笔画,说是儿子的随手涂鸦,脸上隐隐露着笑。
后来,我搬家了。不久,听说清泉师也搬家了。那以后,便是记忆中的几个电话,一张朴实憨态的笑脸,淳厚的男中音,常常在我的某个时空里闪烁不定。
夏天里,我又去电话,清泉师声音宏量地回:“我很好,有什么好看的,我还要去文联看你们大家呢,很想你们呢hellip;hellip;”爽朗的笑声传来,我低首无言,便以为师的确是快好了。
如今,清泉师的音容笑貌真的离我远去了,去到一个世人未知的陌路地方——那里也有诗歌吗?也像人间一样有文学殿堂吗?但我相信,师的灵魂还在,渐渐离去的不过是灵魂以外的旧衣衫,如虹具在的智慧光芒仍在我们身边。好像清泉师的诗一样——质朴、简洁、诙谐、深刻,暗里涌动着生命脉搏突突而起的搏动和声音。如今,这样饱满的生命已载着不灭的诗魂悄悄越过了生死大海。归去来兮!
我忏悔——在师的最后绝境里没去探望他,没有跟他说说话hellip;hellip;无法原谅自己,这样妄为地践踏友情hellip;hellip;
活着的人依旧以人的名义继续活着,生命的天空似乎远离了阔大辽远。阳光,月色,尽依暮旦而行。而人世间的这些匆匆奔走,悉皆源于心灵智慧的温暖照耀。然而,何处去谛见生命之归呢?眸光一瞬间,若此生hellip;hellip;彼生?或此处hellip;hellip;彼处?长亭更短亭,流云去无声,却不见空余此岸袅袅一尘,谁人又真得大自在呢?
此刻,我遗落在暮色苍茫的远天下,四周已然虚空一片,寂静无声。于是想到诗人臧克家的一句老话:“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我又看到了师的憨笑hellip;hellip;即便归去,依然是“气定神闲 逍遥自在”,决绝地不把伤悲的暗处演示于人。晚风中,彼岸隐隐飘来淳厚的声音,还是喜欢开玩笑的口气:“等到梅峰寺的桃花开了,一起去看桃花吧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