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崇喜
在远离绿色而寒冷的冬季,书斋案头摆上一、两盆水仙,些许绿意,淡淡清香,就把春天留在了室内,曹雪芹的祖父深有体会地说:“夕窗明莹不容尘,白石寒泉供此身。一派青阳消未得,夜香深护读书人。”
水仙是石蒜科中的代表花卉。根似蒜头而大,叶似蒜叶而厚。有人称水仙为“雅蒜”。蒜本为家常之物,多了一个“雅”字便提升了品位。“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荼蘼倒,只此寒梅无好枝。”水仙花对生活的要求简单朴素,适宜的阳光和温度,一盆清贫的水,就滋养了它的一生。在古代的花历著录中,水仙被列为“殿岁花”之一,它“前接腊梅,后迎江梅”,与松、竹、梅等为伴,同为“岁寒友”。明人张丑按照官爵的等级,将水仙定为最高的品级——“一品九命”,与兰花、牡丹、梅花等同列,可谓推崇备至。
寒冬腊月,人们喜欢从市上买回水仙,置于窗台、几案之上。清水一盆,白石数粒,简单清楚,一尘不染。春节前后,水仙清姿绽露,那翠绿欲滴的叶片,亭亭玉立的花梗,衬着银白色的花朵,时时散发出醉人的芳香,清奇俏雅,自有飘逸凌波之致。
这也应了水仙的另一个名字:凌波仙子。“风流谁是陈思客,想像当年洛水人。”在古代咏水仙的诗中,常提到洛水和洛神。相传,宓妃是伏羲氏之女,因不能与自己所爱的人结为百年之好而溺于洛水成仙。凌波就是浮动于水波之上,缓缓行走。真正使水仙与凌波仙子划上等号的,恐怕还是黄庭坚的诗:“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奇愁绝。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坐时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
“隆冬凋百卉,江梅厉孤芳。如何蓬艾底,亦有春风香。”历史上喜欢水仙的为数不少。宋代著名诗人中,最早酷爱水仙的是黄庭坚。杨万里后来曾戏称黄庭坚为水仙的“本家”。清代著名戏剧家李渔嗜水仙如命。每到冬季,李渔都要令家人购回许多水仙花。有一年冬天,他穷得衣服都拿去典当了。为了买水仙,李渔对家人说:“我宁愿少一年的寿数,也不愿意一年看不到水仙。”最后,无奈的家人只得把耳环典当后让他买了水仙花。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李商隐把离去的情人比喻成水仙,也写出水仙的神秘。在中国,水仙花有很多巧妙优美的名字,如金盏银台、玉玲珑、天葱、俪兰、女星、女史花、姚女花、雅客、雪中花等等,而且有不少美丽动人的传说。比如,传说水仙花是尧帝的女儿娥皇、女英的化身hellip;hellip;在希腊神话里,水仙花是美少年纳西塞斯的化身。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爱上了湖水中自己的影子,日日为爱折磨,死后化成了水仙花。记得少年时读希腊神话集,书中关于水仙花的故事曾让我很困惑,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自恋的人?但成年以后,看到了希腊神话关于水仙花的三种说法,我倒更相信一句诗:“他燃起爱情,又被爱情焚烧。”
这恰如我们望到春天的时候,那些在冬日里的冰冷和坚守,一起都要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