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婷

本来我把书架的事情已经忘掉了，桌子上那一堆凌乱的书籍足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我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事一多便不能静下心来专心地看书。可是父亲做过手术的肚子弯着在茶几上吃饭实在是不舒服，我们得把餐桌拿出来了，我对母亲说，这样吃饭的时候才压迫不到父亲的肚子。
我们一直在那张低矮的茶几上吃饭，餐桌从买来就放在卧室的角落。客厅太小，餐桌太大，何况还有六把椅子，我们一直没有想出一个既能节约空间，又能把餐桌摆开的方法，然后就再也不想了，就一直用茶几当饭桌。
餐桌上堆满了书，一摞压一摞的，我得先把它们清理下来找一个稳妥的地方放好。变形记、爱尔兰日记、猎人笔记、凡尔登湖hellip;hellip;一本没有看懂的船夫日记hellip;hellip;我一本一本地把它们抽出来，吹去尘埃。天，我什么时候买过这些书！我一定是匆匆读过，还没有在心灵上留下记忆就束之餐桌了，这些精神大餐，它们堆在餐桌上没有人享用，落满了灰尘。
可是没有办法，我把它们放在哪里才可以时时提醒我去看它们呢？我连一个简易书架都没有。从我书桌上自制的书架被移走当了劈柴以后，我就惶惶然地想给我那些日渐增多的宝贝书找一个居所，最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至少看着它们心灵会少一些空虚。我甚至试过把博古架当书架，把父亲的海石花、母亲的瓷器统统收到床底下的纸箱里。可惜只能在母亲不在家的时候过一下瘾，母亲一回来一切就都恢复原样了。
很奇怪，我家从来没有买过书架，书一摞摞地堆在桌子上、床上、橱子里，后来便是侵占餐桌和博古架。我们家的东西总不能发挥它原有的作用，比如餐桌，上面摞满了书；吃饭的时候，我们把碗盘摆满茶几；而我，曾试着把博古架摆上书籍hellip;hellip;
为什么咱家不买个书架呢？这个建议我提过许多次了，每次都遭到大家的集体反对。除了儿子，儿子想要个书架的心和我一样迫切。我家里没有地方能摆开一个简易书架。我家里总是像过日子的人家那样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用旧的橱子、空了的鱼缸、风扇、洗衣机hellip;hellip;还有父亲因为冷搬进屋里的君子兰、海棠花，无数把必不可少的凳子和椅子，这些东西稍一摆放不当就会阻碍行走。还有许多床。即使摆不开一个简易书架，床是不能不摆的，摆不开也要摆，因为床是必不可少的，父母的、姐姐姐夫的、妹的、我和祥子的、儿子的hellip;hellip;虽然一年里姐姐在家的日子总共不到十天半月，可总不能不预备一张床，哪怕为了节省空间而把它们摞起来变成上下床。每增加一件家具都要思量好才行，书架，不行，它不是我们家每个成员都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
母亲说等你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说吧，你爱摆什么就摆什么爱怎么摆就怎么摆。谁知我将有自己的房子时，我第一个考虑的却依旧是床，哪里可以放一张床，哪里可以挤一张床，父母的、姐姐的、妹的、我和祥子的、儿子的hellip;hellip;如果我有足够的钱买足够大的房子，也许我就不用再考虑怎么才能挤开一张床这样的问题了吧！钱、房子，还有床，我依旧是一个俗人。
站在毛坯房的客厅里，我对祥子说，能不能考虑在这面墙上hellip;hellip;不行！那能不能在书房这间的角落里hellip;hellip;不行！那就把做隔断的地方改成hellip;hellip;不行！那好吧，我搬到储藏室里去住总行了吧，里面放一张小床、一张小桌，我要把四面墙都摆上书架，你们，谁也别来打扰我！我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