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 然

上大学的时候，宿舍沿街。小巷里的房子很少。记得有一座老房子，面积很大，后来成了一个农民工子弟的学校。从宿舍楼上看，有几处院落上的窗子已经很破旧了，屋顶上的瓦已经灰暗无光、残断碎裂，在阳光雨水的作用下，从碎砖残瓦的缝隙里渐渐生长出了一种细高的茅草，它们站在屋顶最高处，在风里轻轻摇曳，显得寂寞又清寒hellip;hellip;
工作了，经常出入大街小巷。有一次踏上一条石板小巷的时候正好赶上雨季。霏霏细雨里，我急切地走着，尽管脚下一滑一滑的。一柄大红的雨伞撑在手上，竹质的伞骨，大红大绿的伞面，雨落在上面是那种清儿脆的滴滴答答。这时候，真的怀疑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如果不是时髦的衣裳和高跟鞋，俨然就是诗人笔下的那个撑了雨伞，独自彷徨在悠长而寂寥的雨巷，丁香一样结着怨愁的姑娘。
后来住了小区，我却依然喜欢那一条条小小的街巷。随着岁月的变迁，城市里的小巷变得越来越少了。蓦然回首，已是高楼林立，而乡下，屋顶的砖瓦也都翻新，还耸立起了几栋白墙红瓦的楼房。眼前再没有了旧日里窄小院落的那种灰暗无光，草毡的屋顶也是早已不见，觅不到踪迹的还有从碎砖残瓦的缝隙里渐渐生长出的那种细高的茅草。渐渐的，我的生活开始干涩。
又一次，去江南小城访友。那是一个湖泊星罗棋布的去处，街道都是沿湖的，枝枝蔓蔓，像极了爬山虎。也正是因了城小湖多，造就了自古有之的一条条小巷。甫一到，我就迷醉了。清晨、午后、傍晚、午夜，我游弋在小城的小巷里，倾听它们诉说各自的兴衰，感受它们各自的苦乐，抚摸它们各自的创伤。渐渐地，我的心灵和它们的心灵融为一体，我看到的，已不是一条条小巷，而是一个个灵魂。
每一条小巷都有其特别的气质。恰如人，有的肤浅，有的灵动，有的深沉，有的狭隘。也正是因了其丰富的脸谱，给了我们行走不倦的理由。感受小巷，你不得不行走，而且每一次的行走，都会有完全不同的心灵体验，这感觉，恰似翻阅《红楼梦》，随着年龄的增长，悟到的奥妙也会越来越多。正是在行走中，小巷灵动起来了，成了一幅会动的山水画，可观、可游、可居、可行。
驻足，它又成了一幅不会动的山水画，但在静谧中，我的思绪开始飞动，神交千古，物联百脉。细细地审视小巷的每一个细节，在时间的静止中，即便一丛不起眼的青苔，一片不经心的落叶，也被放大镜般呈现出来。它不同于平日视角下的世界，它是一个灵魂的世界，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有着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妙想。
如果你想，生活是简单的，一如弹掉身上的尘埃。在辗转追逐中，人的目标会泛滥、分散、变迁，但只要守住最本真的东西，就会游刃有余。小巷，于我是生活寄托、精神信仰。于你呢，有没有那么一个生活方式，可以触摸到自己灵魂的最深处？想到了《盗梦空间》里主人公的那个小小陀螺，如其所说，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自己的“图腾”，在迷茫时，在浮躁时，在平淡时，把它转起来，找到自己的位置，厘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