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娣
一年四季中,如果用一个动词来与之对应,那么春天适宜看,秋天适宜吃,冬天适宜玩,而夏天,适宜听。因为,夏天的声音最为丰富动听。
蝉是夏天里最出色的歌手。从山野间走过,树上、翠竹上筛下一阵阵清脆悦耳的蝉鸣,惹得路人也跟着欢欣起来。先是一只蝉儿一声尖锐悠长的高唱,想必它是群蝉合唱团的首席领唱,接着,众蝉就亮开歌喉齐唱了起来。那蝉声时高时低,时疏时密,时而尖锐激昂,时而婉转悠长,歌声里,有激越的女高音独唱,有低沉的男低音伴唱,还有稚嫩的童音合唱,可见个个都是出色的歌唱家。
蝉声里,有我快乐难忘的童年。童年的夏天,每天都是一阵蝉儿的早鸣把我叫醒的,上学的时候,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走在蝉声的包围中,心里无比快乐。中午,与伙伴们举着竹竿到竹林里捕蝉。竹林里住着无数黑色的蝉精灵,它们高踞在枝头扯开喉咙“知了知了”地叫,无比响亮的声音仿佛炸开了锅,竹林里热闹非凡。晚上,我又与伙伴们打着手电筒、背着小竹篓,到村边的竹林里捉刚爬出洞的蝉蛹,这时候的蝉蛹是要准备把身上的铠甲蜕下来的,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蝉儿手到擒来。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蛙声无疑是夏天演奏会里的击鼓伴奏,唐代诗人吴融就在诗里说过“只把蛙声鼓吹同”。雨后的夏夜,村边的稻田里传来了几声“呱呱呱”的蛙叫声,声音自远而近,浑厚悠长。远处的青蛙仿佛应和着也“呱呱”地叫了起来,顿时蛙声连成一片,如同鼓乐,那鼓点式的节奏,此起彼伏,仿佛天籁之音,令人心旷神怡。小时候,我最喜欢在雨后的夜,枕着蛙声酣然入睡,那纯美的天籁,温暖纯净着我的梦境。长大后,居住在繁华城市里,蛙声已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抽离远去,唯有一遍又一遍地在古人的诗词里聆听蛙声:“蛙声篱落下,草色户庭间。”“何处最添诗兴客,黄昏烟雨乱蛙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蛙声成为我的精神向往,在一片如潮的蛙声里,我祈愿着家乡的农民年年丰收,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
夏天的乡村里,会唱歌的还有布谷鸟。在田野的上空,布谷鸟一边飞翔一边鸣叫:“布谷——布谷——”。那声音时大时小,忽高忽低,婉转悦耳,如同梵音一般幽远无尘。那回荡在广阔乡野间的叫声总引起我们的一番遐想。父亲说:“它在叫lsquo;布谷布谷,快种稻谷rsquo;,在催人们快快耕种呢。”母亲说:“它是说lsquo;洗锅洗锅,淘米下锅rsquo;呢,我要准备做饭了。”我说:“它在叫lsquo;早种早熟,早起早读rsquo;,它在督促我们小学生读书呢。”弟弟在哭鼻子,祖母对着弟弟说:“你看天上的布谷鸟也在笑你了,它在叫lsquo;布谷布谷,不哭不哭rsquo;呢。”弟弟听了,破涕为笑。一声布谷鸟叫声里,有着我美好难忘的记忆。
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从此远离了这些美妙的自然天籁。在繁忙生活中奔跑的我,常常在城市里嘈杂的噪音中失眠,于是,总抽空跑回家乡,在老屋里过夜,当熟悉的蝉唱蛙鸣蟋蟀弹弦响起时,我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我的失眠症,竟不治而愈。
说到底,聆听夏天是一剂慰藉乡愁的良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