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琦

李克成／摄

初夏，聆听一夜雨，免不得起了乡愁。
儿时的故乡，拂晓时，就会听到几只麻雀在窗前浓密的绿荫里啾啾地欢歌。晨曦的微光里泛着几丝橘黄，透过青枝绿叶的缝隙，我望见，那橘黄愈来愈红，愈来愈鲜，最后就烂漫成一片五彩的霞光了。
我伏在窗前，心底里会暗暗地想，这一刻，漫天的霞光也定会在我家门前的一湖波光里欢快地跳舞吧，像一个青春少女，舞姿妖娆而灵动。水面上弥望的是田田的荷叶，青圆的叶面上一颗颗的露珠儿，总是不安分地从叶面的这一边激灵一下滚到那一边去了。它们跳跃着，像极了钢琴黑白键上纷飞的音符，又像夜空遗忘了的一颗颗星，把这初晴的一湖水色天光都尽收到它们眼睛里去了。
记得每到这时，我总会划起一叶小船向湖深处去，寻找月光里的母亲。随着欸乃的桨声，一朵红莲曼妙着身姿走进了我的眼里，接着一朵，又一朵hellip;hellip;它们娴静而清雅地迎风立在一湖的绿波里。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恰如一粒粒的明珠。微风吹过，缕缕飘香，仿佛远山上飘来的一曲竹笛吹响的山歌。
伴着小船划开的水声，几只落在荷尖上的蜻蜓慌措地惊飞起来，看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就在心里偷偷地笑了。莫非它们也要去湖深处寻找自己妈妈么？每每我这样想的时候，荷花的深处总会传来沉重的咯吱咯吱的船声。我就用双手圈起一个喇叭放在嘴上大声地呼喊——妈妈——妈妈。水天一色的苍茫里，伫立在船头满面汗水的母亲就是湖中那支最美的带露红莲。许多年后，母亲在故乡一湖那个美丽的倩影，久久地鲜亮在我乡愁的中央。
不堪回首，那些儿时故乡湖上的记忆已离我整整二十个夏日。
在异乡，我常常夜半从梦里惊起，伏在高楼的窗口上，透过这城市水泥丛林的缝隙，遥望故乡。但眼前只有几颗零落的星辰，伴着一弯寂寞的月牙儿。“hellip;hellip;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在吴门，久作长安旅hellip;hellip;”一边读着北宋词人周邦彦这首久居汴京时的思乡词，又经不住泪千行了。
而今，故乡遥遥，我人生的小船渐行渐远，但我总是不忘日日回头将它眺望，不仅因为母亲曾在那里，爱曾在那里，而是故乡里的那一湖荷花美景是我生命之舟的起点，它曾经赐予我的那份安宁与纯净，温暖与清雅依旧滋养着我，让我的灵魂永葆着一份洁净，在生命的航程里不沾染一丝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