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央
也许是因为性情里安静的成分居多,或者因为自己并不出色,我喜欢的花儿,大都是娇小不起眼的,且颜色以朴素为多。但向日葵除外。因为,我觉得,它是乡野村人种在土地上的太阳。
乡野的花,向日葵是最大的。在田边沟渠随手撒一把,便把一个个实实在在金黄的希望铺展下了。不多日,它们就能挺着笔直的腰背,扬着鲜亮的笑脸,站在你的面前hellip;hellip;
儿时,每年春天,母亲都会撒向日葵种子在地边,即使老祖宗们的坟边也不落下。父亲劳作期间,经常坐在他祖父母的坟边吸烟,时不时拔些草,培几锨土。不用怎样照料,向日葵到夏天就窜一人多高,慢慢有了花盘,开了黄花,结籽成熟。父亲的头顶上,就顶上了一坨坨金黄。
对于鬼神,我从来是不怕的。当年父亲牵着大黑牛犁地的时候,我也常常坐在老祖宗们的坟堆边,采来身边的野花插在稀疏的黄发间,或者将成熟未成熟的向日葵摘下,把那正金黄或者就要枯萎的花簇一粒粒摘下来。
去年,祖父睡在那里了。几个月前,祖母也睡在了那里。父亲说,他没了爹,也没了娘,只能守着爹娘的坟头了。
偶有一个清晨,我走到了河畔的一架篱笆前,篱笆圈了一院子的向日葵——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多向日葵。花盘上露珠莹亮亮的,似乎在暗夜里,它们也曾有过不为人知的泪水。可是,太阳出来了,它们照样仰着脑袋,向着太阳绽开一张张笑脸,向大地展示着生活的美丽。
后来,母亲搬了新家,跟我一个堂伯母做邻居。伯母每到春天,就拿出早准备好的向日葵种子满院子撒。母亲说,种在野地里好,种院子里不豁亮、憋气。伯母说,种家里好,种家里热闹。矮矮的墙头下,我时常看见伯母在向日葵棵子间忙碌。浇水,间苗,施肥,拔草,那样子像照料不懂事的婴孩hellip;hellip;
一院子的金黄,那情景看着的确是热闹。可在这热闹背后,又有多少寂寞和孤独。就好似一场热腾腾的盛宴,曲终人散,强要留住那一份欢,却只换来一地繁华难掩的凄凉。
日子是艰难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哪样不需要仰起脸去面对呢?还有什么比向日葵更好呢?那份金黄和热烈,让人眼前有了鲜活的希望。苦涩的日子,就围着这希望,慢慢地过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