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安
猫在楼顶安居成了秋天发生在我家的最大一个事件。
我家在八楼,八楼是顶楼,单户楼梯的楼顶上有190平方米。这个楼顶屋面有水泥板隔热层,周围是红瓦斜面女儿墙,走到楼顶上漫步,站在女儿墙内远望,是一桩很私密的快乐。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我和妻子从楼底下往上爬,一楼是车库,二楼、三楼太低了,四至七楼通通卖光,剩下的八楼在高高的上面,开了门进去看时,我们气喘嘘嘘的,天气又热。房主说,到楼上看看去,楼上有风凉快。我们跟着他到了屋顶——哇哈,上面的视野感觉跟底下完全不一样,小城一下子在一个平面上,四周一片开阔。我们可以看到天空和云彩,看到遥远的山脉和树影。妻子和我对视了一下,彼此发出会心的微笑。当即决定买这套房子。这是去年夏天的事情。
今年夏天,我们搬到八楼住了下来。
我们在楼顶上装了水塔和太阳能热水器,在西侧搭了一个30多平方米的铁皮凉亭,在凉亭的四周、前面,种了二、三十盆花卉,于是,坐在凉亭下喝茶聊天,便有了一种非常旷远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屋顶,当然是居家活动最好的所在。傍晚时分下了班回到家里,妻子淘米下锅准备晚饭,我则走到楼顶上看花浇水,守望落霞满天,暮色降临。晚饭后,我们经常邀请邻居或朋友到屋顶上玩,有时独坐在花丛中,看夜色天影,月渡云河,星汉灿烂。多少逍遥自在的时光,都在这里悄然度过。
而就在这个秋天,猫居然也看上了我家屋顶。
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我们从老家匆匆回来,收拾整理好户内的事务,妻子第一个登上楼顶,在她打开铁门的瞬间,一只猫从高处跳下来,突然落在妻子面前,妻子一声惊叫,大声地呼唤我,我到楼上一看,只见妻子指着隔热层对我说,“猫!猫!一只猫在下面!”
我们蹲下身子趴在楼板上看,隔热层下面哪里能见到猫的影子。
这种隔热层高30公分,每隔50公分用砖头垫着,上面盖50公分方形的隔热板。屋顶有190平方,到哪里去找一只猫的影子!
“那是一只野猫呢,浑身脏兮兮的,尾巴好像还短了一截。”妻子形容猫儿的时候神色紧张,显然野猫的出现给她带来不快的感觉。
“不就是只猫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安慰说。妻子用夸张的神情说,“亏你还说得出来,那是只野猫子,又丑陋又凶恶,夜晚出没无常,突然间扑出来,不吓倒你才怪呢!如果不把它赶走,我是不敢上来的。”
看来事态还有点严重,野猫占据楼顶,藏匿在隔热层下,与人保持着某种敌意,始终就是一种骚扰和威胁。那天晚上睡觉,我们隐约听到楼顶有响动,还听到猫的叫声。我对妻子说,“你只看到一只猫吗,你听这个叫声,好像还不只一只呢!”妻子也听到猫的叫唤在风中飘荡,她往我身旁缩了缩身子,说,“听起来好讨厌呀!猫的声音凄凉悲愤,我一听到这毛皮就起疙瘩。明天我们把它赶走!”
第二天星期六,我们下了决心在楼顶上进行一场大扫荡。我把儿子都动员起来,这个不大不小的男孩虽然口头上表示不屑,但还是参与了我们的行动。我们弄来两根竹杆,插进隔热层下面作为工具。“可猫在哪里呢?哪里有猫呢?”儿子趴着身子找猫,边找边发出嘟嘟嚷嚷的牢骚。我在另一边趴着身子找猫,脖子紧贴在楼板上,时间久了相当吃力。可我还是一边用竹杆捅着隔热层,一边安慰儿子说,“再找找,耐心再找找,猫就在这个下面。”到底还是妻子眼睛尖,她在铁皮凉亭的边缘找,终于看到了猫的身子。我们照着她的手势,到她的位置趴下来看,果然看到在阴暗的下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蹲着,那眼睛闪耀着两点蓝光,一动不动地与我们对视着。我大声发出吓唬的叫声,猫仿佛毫不为这所动。我把竹杆插到下面赶它,它才慢吞吞地挪动身子,钻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这样子没有办法的,得把隔热板搬开抓它。”儿子说。
“亏你想得出来,”妻子瞪着她的儿子,仿佛儿子也是一只猫似的,“你倒不如说把房子拆掉,猫自然就走了!”儿子生气地把竹杆往地上一丢,边摔动脖子边说,“我这脖子都快扭 坏了,老妈呀,为什么这样小题大作,不就是一只猫吗,我还想养一只呢!”
“那是一只野猫,野猫你知道吗!”妻子大声说。
“好好好,野猫我知道,你们赶吧,我要下去看球赛了。”儿子中途退出赶猫,把他妈气得脸都绿了。妻子一手拿着竹杆,一手指着我乱撒气,“你来说说,有一只野猫,噢——不,有一群野猫霸占咱们家楼顶,威胁到我们的生存,你们两个大男人hellip;hellip;”妻子停顿了一下,鼻子里发出愤怒的哼声,“居然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能耸耸肩膀以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