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娣

清晨，我独行在江边的长堤，蓦地发现长堤两旁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丛丛狗尾草，在晨风中飘摇。仿佛见到了旧时好友，心里涌起惊喜！
狗尾草充满锐气的剑叶，修长，鲜绿，茎纤细，坚挺，在众草中亭亭玉立着，颇有几分秀气俏丽的神韵。它的花穗长在茎的顶端，毛茸茸的，像极了狗尾巴，于是也就有了“狗尾草”的称呼。晨风徐来，狗尾草蓊蓊纤纤的身子轻摇款摆着，那毛茸茸的穗子也跟着飘飘摇摇，像是一条条欢跃闹腾的小狗在摇头晃脑，给这个微凉的清晨摇曳出别样的风情。
狗尾草，学名莠草。《诗经·甫田》里有:“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大田上长得葳蕤的狗尾草，正是思念的写照。妻子对远方丈夫的思念，正如狗尾草一般疯长。那些茂盛的狗尾草呀，曾目睹着如此刻骨铭心的思念！
莠草曼妙的丽姿倩影也曾在文人骚客的诗行里飘摇，摇曳出一片撩人的风景。唐人杜甫流寓“成都草堂”时作的《枯棕》里有“念尔形影干，摧残没藜莠”之句，那是他忧国忧民的诗歌名作，表现了他对国家前途和人民命运的关心与忧虑；刘禹锡《春日寄杨八唐州二首》里也有：“漠漠淮上春，莠苗生故垒。”诗人纵情于春日胜景，心灵放飞，灵魂放逐，冲破了尘俗的羁束，身心获得了无限的超脱与自由，令后人神往；“禾黍与稂莠，雨来同日滋。”语出白居易《读〈汉书〉》； 翻看《列朝诗集》，里面有一首明代诗人皇甫冲的《闰三月十日将别王甥与之痛饮醉后作将进酒》，一句“惟愿泰山长不倾，岂知莠草生阶阴。拂衣把酒对明月，莫令衰鬓烦忧侵。”颇令人回味。
多年前曾看过俄罗斯作家伊凡·布宁的短篇小说《莠草》，那是他反映农村生活的名作，写的是长工阿维尔基生病直到死亡的所感、所思。用“莠草”命名，实际上暗合着阿维尔基的命运就如同莠草一样。《莠草》真实地描写了农村的贫穷和落后，体现了作者对农民以及对俄罗斯命运的关心。在1933年，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长堤上飘摇的狗尾草，一下子将我扯回了久远的童年。小时候，狗尾草是我最熟悉的植物，就如同儿时玩伴一般。那时候，和小伙伴们在山坡上放牛，让牛儿静静地吃草，我们就在山坡上追逐，叫喊，或折了狗尾草编各式各样的草环，戴在头上疯跑；玩累了，我们就躺在草地上，天上有像棉花糖一般的白云飘来移去，耳畔有呼呼的清风在游走，身边随处可见的狗尾草亲昵地轻抚我们的脸，感觉快乐而踏实。一株狗尾草，是我快乐童年的记号。
此刻，站在长堤旁的狗尾草丛中，我禁不住折了一大把狗尾草，抱回家，将狗尾草插在白瓷瓶里。这个清晨，因了那飘逸的狗尾草，而充满了诗情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