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望着一棵树，我常常会无端地发生一些猜想：一棵树，会不会也像人一样，有它的灵魂呢？如果有，一棵树的灵魂，该是怎样的呢？
我们知道，一棵树的生长，是无所选择的。你把它栽到哪儿，它就生长在哪儿，不择地而生，似乎是它命中注定的；土地肥沃，它就生长得高大些；土地贫瘠，它就可能生长得羸弱些，不过，它总能生长成一棵树。
我曾见到一棵树，它就生长在陡峭的悬崖上，屈曲的根，顽强地扎进岩石的缝隙中，一些根，还裸露着，在风吹雨打中，堆积出累累的疤痕；树身，紧紧地贴在岩壁上，树干，扭曲着，看得出，生命在成长过程中的艰难。可这棵树，却依然活下来了，并且形成了一道让人敬仰的风景，给人传递出一种无可阻挡的生命力量。
树，栽下了，它就会生根，发芽，枝叶伸展，婆娑，摇曳生姿。
于是，每一棵树，都成了一道风景。春天里，萌发一片绿意，在茵茵的绿意中，展示着一份春天的明媚；夏天里，行路之人，或者劳作辛苦了的人，就可以在树底下乘凉休憩；秋天里，飞起一树金黄的蝴蝶；冬天里，一棵树，迎寒中挺立出一份倔强，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坚强。
有一些树，还能开花，结果。
树上花开的时候，它的任何一种花色，都会给人世间增加一抹色彩；花开，就有花香，引来蜜蜂，引来蝴蝶，人们不仅能看到生命的纷繁，也许，还能享受到蜜蜂酿成的甜美的蜂蜜。而树，结出的果子，那样的丰富，那样的多姿多彩，人类的生活，也因树木的果实而变得丰满多致。
人，是会死亡的；树，也是会死亡的。
可我觉得，一棵树的死亡，就是一朵花的盛放。
一棵树，不管是自然死亡，还是被锯倒，都有它丰富的去处。那些粗大的主干，可以做栋梁，撑起一方屋厦，屹立多年不倒，在烟熏火燎中，惯看人间秋月，就通了人性，就成了历史的一个段落。另一些枝干，可以做成家具，或者其它的一些有用的东西。那一些家具，或柜、或箱、或椅、或床，岁月历久弥新，浸润漫散，在打磨，在上光，家具上就跳动着主人的体温，收藏下了主人的抚摸，记忆下了主人的喜怒哀乐，于是，一棵树就把自己变成了一片片温情，变成了一段段记忆，变成了一种相对的永恒。
一棵树，还可以做柴烧，燃烧而成为一种能量，或者成为一种温暖。变成灰，还能成了土地的肥料。所以说，一棵树的死亡，实则是对自己的一种多姿的顾盼，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的永恒。
如此看来，一棵树的灵魂是什么，似乎就很明确了：一棵树的灵魂，就是奉献，无私，无怨无悔的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