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春寒料峭,花儿们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肯一展笑颜。这时候,如果你迎面遇到一树盛开的玉兰,你一定会满心欢喜。
玉兰,真的是让人心生惊喜的一种花。漫长的冬天,我们的视野里一直是单调枯寂的,春色千呼万唤不出来,只有玉兰,那么善解人意地开了,开得如此明艳动人。
“冰心一片晓风开,总领百花迎春来”,玉兰像一位温婉的信使,为百花的到来传递讯息。玉兰开了一树,灿烂,蓬勃,满树的生机似乎喷薄欲出。那些白玉兰,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白鸽,仿佛只需一声召唤,就会扑啦啦飞走了。可是,它们不会飞走的,就那么楚楚动人地在风中轻舞,散播清香。
玉兰花是先开花后长叶,它不像别的花那样,等到绿叶满枝,再来享受被绿叶拥戴的华贵。有多少花,喜欢被绿叶映衬,获得众星捧月般的虚荣。可是玉兰不会,玉兰勇敢,坚定,有自己的风骨。晨寒凛冽中,它迎着风,高悬在枝头,开出一份独具一格的美。
每一朵玉兰花,都是一个精灵。它莹润洁白,仿佛一只精致的玉碗,玲珑小巧。你看它,有光泽,有芳香,还有声音呢,我听到它在风中的笑语。它微拢着花瓣,巧笑嫣然,美目盼兮,好像怀揣着一段隐秘的爱情,在独享一份不为人知的甜蜜。这样一朵玉兰,像一个女子,花颜素面,寂寂而开。它应该是舞台上的青衣吧,高傲孤绝地在自己的舞台上倾情而舞,不与他人争艳,只把自己的故事演绎得慷慨淋漓。
世上有哪一种花,像玉兰这样开得如此盛大、繁华,让人听得到它们一朵一朵绽开的声音。我简直是爱极了这种花。屈原《离骚》中说“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文征明的诗中写到“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查慎行诗中写“阆苑移根巧耐寒,此花端合雪中看”。都在写玉兰啊,千古知音,爱玉兰之人何其多!
但是后来,我却知道了关于玉兰的多种理解。我的一个朋友写爱情故事,她的爱情故事很多都缘起于玉兰花下。我笑说:“又是玉兰花下的爱情,第13个了。”她也笑了:“玉兰花开得千篇一律,适合作为所有爱情的起点;玉兰花又最易零落成泥,风一吹,就落了,是凋零之花,适合演绎爱情的九曲回肠或者伤感无奈的结局。”我有些吃惊,原来还有人这样解读玉兰。
那天看张爱玲书中写到玉兰:“邋里邋遢的一年开到头,像用过的白手帕,又脏又没用。”张爱玲那样一个在爱情中低到尘埃里的人,恐怕不懂得欣赏玉兰吧。还有人写它:“它白,可是,白得那样俗气。它开得壮丽,可壮丽得那样傻气。太按捺不住了,太张狂了。”这是玉兰吗?怎么能这么亵渎美丽的玉兰?我有些愤怒了。
转念一想,世间所有的事物不都是这样吗?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有时甚至没什么理由。人生在这个世界,不也是这样吗?玉兰与人一样,生于世间,就要接受不同人的褒与贬,甚至是毫无理由的歪曲。
玉兰花开,开得灿烂非凡。玉兰为谁开?它只为自己开。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都要尽全力开,开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