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平
微风拂来,夜幕下的瓦屋愈发寂静,我在厨房的走廊看母亲剔除鸭毛,十五瓦的白炽灯微暗,母亲却眼明手快,一只宰后不久的鸭子已褪去了半身羽毛,我帮不上手,坐在木堆上纳凉。
一会儿我看到三只鸡跳上菜园的矮泥墙,相互偎依,伏在墙上,一会儿它们便打着盹儿,数根豌豆蔓条循着矮泥墙延伸,三只鸡打盹时就将头埋在细小的叶片中,好像要隐身,我却看得真真切切。我问母亲,鸡为何不入栅栏?母亲笑着回答,这么热的天,鸡们在狭小的栅栏能不难受?何况后院的鸡们整天自由惯了,也没有固定的休息场所,它们随心得很。
记得白日里,一只大公鸡腾身跃上猪栏的瓦顶,跃上邻居的厨房瓦顶,好像在展示一身轻功hellip;hellip;它竟还敢和狗决斗,家里的大黑狗竟然被吓退,现在夜如此安静,我和母亲谈话,寻大黑狗的影子,它也不知到哪儿纳凉了。
过了一会儿,我一个人坐在木堆上,母亲将十五瓦的白炽灯关掉,明明灭灭的后院,却有不少的影子在窸动,夏天天气灼人,一些藏着的影儿夜间也会失眠吧?唱歌的小虫子是不是因为失眠才放开嗓子,这些轻细的声音,让我想起了自己来到小镇投进邮筒的信件,在冥冥夜色中,邮差的铃声怎样从山乡小路荡向大海?
我打盹了许久,山乡的风儿鼓荡起来,我穿着背心短裤觉得身体有些冷意了,三只在矮泥墙豌豆叶旁打盹的鸡也不知藏到哪去了,我看天空,一颗星辰也没有,不时有几道闪电划亮天边,亮起的云朵呼吸有些粗重,又一会儿打起响鼻来,好久未降雨了。
山风有些猛烈了,呜呜地吹奏,它像是握紧一只埙,又像握着一排琴键,这样迅速拨动着,天空落下了零星的大颗的雨滴,我赶紧躲进小房间,关紧木窗。不过木窗破旧,丝丝风儿还是钻入了小房间,将蚊帐撩动,将一些物什,什么箩筐啦、编织袋啦、竹篮啦撩动hellip;hellip;
大滴的雨迅速地落下,瓦屋、村庄的夜似乎很久没这么热闹,我在屋里走动,晃动的白炽灯,光线撩乱起来,我一个人的影子也歪歪扭扭起来。
一场雨的来临似乎打破着瓦屋的另一部分,黑漆漆的村庄小路肯定湿重起来了,明晨,走过的乡亲肯定会留下湿重的脚印,而我的脚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