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丰敏

读书是一种景。在这景里，你是自己画的谁呢？天淡云闲，我读我的烟，是云酿的；我读我的雨，半夜半空里落成泪；我的春秋在明窗花架旁，一卷时光只是一首婉约词，看“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思忖“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一盏茶烟的工夫，翻过李煜、秦观、柳永到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偶抬头，弦月初现，真有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哲学感慨。人生百年大抵也好似这翻书间流过，前后一页，薄的厚的，像自己的昨夜今夕，恍然若悟，雨滴下，又念起白居易的“花非花，雾非雾”了。人生如阅读，没有时间细读，匆匆阅尽千帆后徒剩一声叹息。阅读似人生，一场长久的看似繁华似锦，其实寂寂如闻落花声，早晚是自己与自己的个人约会。故而，不同的人读书，你读懂的是你的，不一定和人家一样，就读你自己的书，过自己的人生吧。
读书，怎样才能读到我的烟、我的雨，读懂人生呢？烟、雨是不同的景物。煮一壶烟，洗一滴雨，这是诗是画了。这样读烟、雨，它们便不是字面的烟和雨，是意象性的理解。烟雨组成一个词又一个意思，那是西湖断桥上的情感画面，那是灯窗苦读时的人生风景。烟雨和人生组词成烟雨人生，别有一番意味，重在人生的艰辛不易。语言是极丰富美妙的，你愿怎样读它呢？婉约的、豪气的，你便是怎样性情的你。我把文字当作一个个美妙婉约、诗意可爱的女子，读来画出，便是金陵十二钗了。当然，一个女子能懂得婉约地解读文字，必定有着善解人意的心，还多了点灵气。女子有这样的心灵是最美的化妆品，用了就是一辈子的好处。这有天赋的原因，后天的修行则必不可少，如白娘子修行做人。我们每个人都是白娘子，只是有的人读书修行得好，成为一个文明人；有的徒有人的外形其实言行则像魔鬼。所以，我们要读书去学做人。漂亮的女孩尤其如此，千万不要以为天生丽质便可以坐享其成。任何炫目美丽之下的奋斗，谁也少不了。我幼时有几分可爱，于是大约十年的光景泡在了各种文艺活动中当“明星”。这样虚度光阴有时想着很美好，结果年长点，感觉自己面貌粗鄙不堪。女孩儿都喜欢天生丽质。丽质的质是书卷气。你可曾见哪个古典美女手里没有一卷书？即便书生与你翦云为约，也要你懂得那字里话外的心意。
当年，为了拼作书中颜如玉，我开始苦读，誓当个诗人。记得大学第一学期我第一次逛书店，买了几盒古典音乐卡带，还有两本非常厚重、价格不菲的书，结果没钱坐车回家了。我家离书店有十几里路，走路需半天哦，我却甘心步行回家。至今想来，这是我人生中最自豪快乐的事。可惜那两本书内容太深奥，我只好束之高阁。由此，我深刻意识到，读书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读书需掌握自学能力。有些知识并不能从一本书里完全学透，需要学一个系列，或综合地学习各种知识后才能融会贯通。这就是我前面谈到的，烟、雨——烟雨——烟雨人生，你可以婉约地读，豪气地读，怎么读和你的知识水平、结构，以及人生阅历都有关系。读得深了，你自身也是一本迷人的书；读得浅了，你是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倒也无妨，只看你愿意处在哪个人生境界里，世外山谷虽然好，这样的环境如今却难得。我们做不了大海，但若能聚成一条河，有鱼入怀，人生岂不快意美哉？
读书是一种境界。肯把自己的心沉下来，浸在黑夜里，与孤独对话，便没有什么是可怕的了。我们在阅读里找到自己的灵魂。有些书读来，如同和自己对话。作者需要知音，读者也在找投缘的作者。那时斜月半窗，点点行行的字句都是一个个走动的书生、小姐。怎样选择一种阅读境界呢？便要考虑书的分类了。
在浩瀚的知识面前，当我不得其门而入时，“幸遇”英国作家培根。因为翻译培根的《谈读书》文章，我得以认真学习、领会了培根读书的精神。这才知道，读书也和吃饭一样，缺什么营养就补什么。如果你不好好补充所缺的营养，便要在某些方面留有遗憾乃至隐患。我以为人的很多病都是先由错误的思想引发的，导致人格缺陷，然后由心伤身，并会遗传给下一代。于是，我开始寻找适合自己身心营养的书。在寻找和阅读中，时光像织布机般为我织就了一件最美的华裳，让我穿着不想脱了，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腹有诗书气自华。
会读书了，提高了自我学习能力，你拿起任何书都可以轻松自学了。当我突然萌发要去作曲时，也能轻松地自学作曲理论知识；当我人生中遇到极困苦的事，精神陷入极端悲观处境时，拿起佛经看，心大了，人生风雨就小了。我读书渐入佳境了，身在何处都是江南春暖。
我喜欢深度阅读的自己，读得酣畅淋漓、波澜壮阔，读到绿莺鸣春、阳光明媚，读懂自己的烟雨人生，许多困扰便轻如鸿毛了。掸掸衣襟尘土，淡然一笑，一个凡人便可修成仙了。用培根的话说，善于阅读的人是身心健康的，善于阅读的人是容易满足快乐的。阅读不是交易、不是任务，阅读是对自己的深度了解、探索。阅读的多少深浅是自学能力的体现，掌握好了这个能力，会让你具备深入智慧的能力，从中发现自己更多的潜能。那时，烟雨非烟非雨，似云似雾，是诗是禅，读自己的心，做自己的梦，立于斜阳处看星霜屡变而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