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光
我和金松结缘于高招改革。高考中断十一年后恢复,“善能饭否?”我们顺利交卷,可我们三届生因为拖儿带口(林是为数不多的未婚族)被师专收留。我们5月6日接到通知5月16日上课,他本来在市农科所,从海南育种回来办手续,旧事与新事扎成堆,迟到了,所以格外显眼。他瘦黑且清癯。他和我们班上许多人一样反感“上课记笔记、下课背笔记、考试抄笔记”的唯分至上、唯师是从的教育方式,他笑那是小学生都会玩的把戏——岁月不能再蹉跎了,时不我待,他重拾旧爱,特别是他兴趣的古诗词,课余也写了许多。我们享受了他的传统佳酿,领教了他的渊博也感动于他的孜孜矻矻、还有他的实诚朴真中的孤傲狂狷。
毕业后,他报名自学考试,为我市第一个拿到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文凭的人,其毕业论文对《中国文学史》阐述的五言诗产生的年代的质疑受到业内肯定。
后来,金松从事他喜爱的文学编辑工作,走进他的文学理想,从而也支撑起他身后众多文学爱好者的志趣和追求。
他说,作为过来人,要为文学新秀修桥铺路。
我年稍长于他。早些年,我有零星诗歌发表于《福建文学》(早前是《福建文艺》)等刊物,由于脚力不济,后来望而怯步。金松主持文学版后,好几次动员我业余写点。我果然心动。那是上世纪末,他给我在副刊上发了十几篇文章。这些作品中,有几篇是经他润笔修改的。他指导我文章要以理节情,“放”“收”适度;他批评我文句过于冗长,读起来吃力。当然更多的是得到他的鼓励:我的稿件,能用的,他看后会安慰我耐心等待;挤不上版面的,他也作无奈状;像样点的,还发在版面的头篇。后来经他介绍,我加入了莆田市作协。老同学志趣相投,自有得遇知音相知相惜之乐。
学友缘后文师缘,无间却也认真,绝无编辑对投稿者的居高临下和例行公事。
2011年除夕夜,我随俗打电话拜年,接电话的是他的老母。我道了祝福,对方不像往年立即呼唤孩子的奶名,电话里的背景是静寂的,只有远方传来模模糊糊的爆竹之声。停顿了一会,这位老母亲心情沉重地说:“孩儿住院了,在市医院。”我知道他患上哮喘病,为病所困几个年头了,我见过犯此慢性病的老人多了,顽症磨人,但不至于严重到住院治疗要一家人年三十往医院跑hellip;hellip;
正月打听他已化险为夷,出院在家,说是其妻的贴心换命的关爱与照料。不几天约天宇到他家探病。他虚弱得不能下床,说得稍多了,气一上来,呼吸困难,马上要借用床头的氧气。后来班上的同学聚会,他还不能来,会后又到他家探望,见气色好了不少,心喜正常活动应该指日可待。谁知去年的5月8日下午,却收到其妻淑云电话送来的他逝世噩耗!
如今,我重翻他文采斐然、意蕴悠长的遗作《坐看云起时》,其序言中说是曹丕的《典论·论文》“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成事”感染了他,使他人生转向,立志以文行世。从此,一个大量涉猎中外名著,什么都写,寻求在创作上有所突破的一道醴泉、一阵清风行吟于壶山兰水。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水——云——雨——
贾平凹说路遥,他是以人格和文格的奇特魅力而长寿的。我看蓝天上的那朵朵白云,想着金松。
文章卓荦生无死,
风骨精灵逝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