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炜
读了巴金的《海上日出》这篇文章,我深深地被日出这一壮观景象所吸引所感染所陶醉。想必,日落也一定很壮观吧。于是,在一个晴朗的下午,下班后,独自来到了绶溪畔观日落。
傍晚时分。天空中的云彩让时光变得一片蔚蓝。
这是早春的一天,我行走在具有近千年历史的延寿桥上。前面是高低起伏的新建筑群,桥下面是一条具有悠久历史和动人传说的蜿蜒曲折的溪流。对面的建筑,每块玻璃都吸收了云彩的光亮,并在光亮中融化。而天上的云朵在加快向西飘升,它轻柔和富有弹性的质感,如果捏在手指间该会有软软的感觉!
傍晚的太阳让这个世界变得柔弱,充满一种默默无语的气息。此时阳光在我脸上闪烁,天空像一汪蓝色墨汁水在微漾,觉得白色的云在这样的颜色中只要停留几秒钟,就会浸透成一条湛蓝色的纱巾,就会同空气紧紧联系在一起,同我们的眼睛、同山、同水以及早春的树木和房屋相互依恋。这种依恋从我眼里升起,但很快就会消失,就像偶然而来的花絮,随风飘动,缓缓掠过。
沿岸往城区行走,抬头望见太阳还是一个大火球,高悬在西边。太阳的上边,有一大片像小山样的黑云,很长,横贯南北。那山脚下像是一片云海,太阳正隐藏在云海里。这一大片乌云,又像是给太阳戴上了一顶巨大的帽子。除了这片乌云,大半边天被太阳照得透亮。太阳的周围,更是灿烂夺目,连太阳底下的城市,也被太阳染上了浓彩,让人辨不清东西南北了。
渐渐地,太阳越来越低,直到太阳被乌云遮住了一点,才感觉到太阳下边还有大片乌云。原以为太阳开始落山了。慢慢地,太阳已经完全躲在了这几片乌云的背后,透过云缝放射出万丈光芒,乌云也似乎被镶上了金边,变得光亮起来。后来,它又慢慢地钻出小半边脸来,还是火样的红,最后,它完全冲出了重围。
我似乎听见自己“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正回响在早春的溪边。于是早春在溪边的树木间传来天空的声音,那声音流泻在几十米长的林荫道上。此刻路两边各种各样的树正吐着绿芽,长着嫩叶,溢出悠悠暖意,绿油油的,鲜嫩欲滴,煞是好看。两侧的树梢在半空相接,形成了圆形的拱门。而夕阳挤进拱门,瞬间给林荫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像金黄的羽毛,温暖了林荫道的沉寂。此时我的鼻翼在冷风中扩张开,在冰凉的空气里,捕捉着太阳的气息,捕捉着金色羽毛的质感。温暖的金色羽毛,带着暖暖的气息,浸透我的全身,恍惚间,体内也有一双金色的翅膀在扇动,挥舞着金色的暖意。
黄昏降临。落日在静静地呼吸。
那颗金色的,营造了一个多彩世界的光球,此刻在我眼里跳动,明亮的天空、柔和的水面,不带任何阴影,在云边轻轻飘动,又像在原地站立不动,仿佛捧在手里的一只金橙,既可以远远凝望,又可走近仔细触摸它的丰富细节。就连我呼出的气息,颜色似乎也在变得金黄。
落日拖长了光带在色彩变幻的溪面,像全身长着金毛的海豹顶着一只橘红色的皮球,又像一条翻滚嬉戏的鱼,在波光粼粼中扭动着肢体,仿佛无数的鳞片神奇地游在水面,在耀眼的光芒反照落日时,把我也照个透亮。
落日此时要重新踏上地平线了,像在疲倦飞翔一天之后,渴望让自己平静着陆一样。原先聚在落日四周的片片晚霞,此刻流溢着最后的余韵,正一点点散去,就像围着圆桌开会那样,会议结束,各自离开。金黄色和朱砂红编织的云彩变成了灰色,天空由光华灿烂的火焰变成颤动中的模糊。而身边的冬青树在轻轻地摇晃,犹如耷着肩膀向着远处走去。沙沙的脚步声变成灵巧的水波,成群栖于水面的白鹭,像撒满一池的鱼漂,斑斑点点。它们聚集在水面上,又低低飞起,在落日的光中拍动翅膀,在默契中,拉成一条长长的曲线,飘舞着,发出尖刺的啼鸣,或环绕着落日旋转,或迂回逍遥,像画笔中拖出的一条小溪,绘出飘移而去的幻境。而当它们穿过落日,像天空巨大的灰色岩石上的一条细缝,向着层峦叠嶂的群山蜿蜒西行,直至淡淡隐去。而那遥远的树枝上,那夜晚的树林,似乎瞬间长出了大片的树叶,色彩、声音紧裹早春的树林。
这时,我看太阳不是仰视了,而是平视,我知道太阳真的要落山了。于是我更加聚精会神地望着太阳落山的地方。太阳慢慢地往下落,还是一样的光亮。忽然太阳被什么遮住了小半边脸。“太阳下山了。”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太阳像羞答答的玫瑰,一点一点地下落,直到最后完全被遮住了,再没有任何的影子了。
灰色的天幕渐渐拉上,太阳躲在山的背后,仍然放射着光芒,洒满半边天,那像小山一样的一大片乌云下边,似乎比上面更通红。这光芒的范围慢慢地缩小,渐渐地变暗,不多久,便完全消失了,天色也暗下来。我也在落日的呼吸中,在无边的静默里,成为一个隐秘的存在。迎面吹来的寒风,感受到夜晚的萧瑟,太阳去了离我们最遥远的地方,天空卧伏在浓重的水面上,城市也慢慢地笼罩在夜幕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