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沧

雨纷纷，雾蒙蒙。一阵山风吹过，云雾纵情翻腾，恣意飘忽。沐雨站在毗邻上杭与长汀的龙华山麓，默念着毛主席“红旗越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的诗句，别有一番心绪。
由于少小离家，难得回去也只局限于桑梓莆田，对八闽大地踏足不多，很想去当年毛主席生活过的闽西老区走一走。念叨数日，就接到友人刘灿邀请，去看看他家乡龙岩景色秀丽的龙华山。于是，我和三五亲友结伴，其中有上海书法家钱建忠，从莆田出发，进行一次春天之旅。侄子少敏的同学周荣栋从厦门赶来，自告奋勇驾车西行。
面对胜境名山的烟霭奇观，何为禅意便成了谈论开篇。“禅意虚实依存，披覆天地万物”，“静虑生慧而得禅”，“滴水穿石，禅意显于不舍定力”，“一塘水雾，几只蜻蜓立菡萏，听荷苞绽放；一亭唐宋，数槌钟声迎曦晨，随清风飘逸——悠然禅意也！”己见迭出，趣味良多。
这里离“红都”瑞金不远。一路上杜鹃花漫山遍野地开着，荣栋惊异其热烈与灿烂，不时停车拍照。时值清明，大家自然就聊到生与死的话题。笔者认为，那种流转不绝的“往生”说，或许能够让人有种延续的温暖，对生命的终止不再那么畏惧，但毕竟幻然缥缈。且恕我失敬：信与不信两由之。本人更愿意接受生命的价值在于为理想奋斗的“今生”说。
曾经有位诗人猛发感慨：有的人活着，可是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然而他还活着。这是对生命的冷峻思索、激情解读与深刻评点。从司马迁到毛泽东，更有振聋发聩的或鸿毛或泰山的告诫。想起红军将士铁肩担道义，舍生忘死，我直觉得那杜鹃花就是他们鲜血浇灌出来的。我把感觉付诸言表，话音甫落，陪同我们的客家后生修汉祥就接茬道：“内念与外物相切相融，其实这中间就萦绕着禅意。”
车子沿着水泥坡道蛇行而上，两旁葱茏虬壮的古木次第后退。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一堵院墙映入眼帘，拐进门便看到刻于巨石上的“龙华禅释”四个大字，其为古篆阴文鎏金，格外醒目。
我们落坐于竖着殿柱的前高台上，听住持印瑞叙说星移斗转物事变迁——
龙华山位于汀江之畔，接壤上杭，绵延数里。汀水直抵潮汕，自古有“上三千下八百”之谓。史上此处乃汀江流域重要码头。传说唐前，随商旅千里苦寻而至的一名高僧，震撼于龙华山状如大鹏展翅的顶峰，明月朗照下，其峰又呈现为一尊仰天巨佛，那额头、眼窝和鼻梁，是那么的栩栩如生。高僧毅然驻锡，开窟造寺释禅，从此过往汀江之舟楫朝闻晨钟，晚听暮鼓hellip;hellip;
古寺在一里地之外，失修而废，九年前拆其可用之材重建于斯，遂有了这座气度轩然的新寺。当年，寺院掩护过红军，红军保护了寺院。红军与僧人戮力修筑的山路，缩短了寺院与民间村落的距离，方便了山民上下进出，也为现今的盘山水泥路打下了基础。
喝着住持沏的茶，淡淡的近乎无色的茶，看着杯中沉浮未定的嫩叶慢慢舒张，回想刘灿讲述的一些事。刘灿在龙华山听着红军的故事长大，从小受到熏陶，笑对人生，乐善乡亲。砍柴，穿林结识枝头雀；采药，攀岩闻听钟鼓声。那是一种虚实相生、物我同感的境界呀！对于禅，刘灿颇得其真味。他说：“禅学之要在于返观自身，叫人入世践行，如滴水穿石般专注于做好每件当下的事。”在刘灿看来，空谈于事无补。
书法家钱建忠即席挥毫题写了“茶禅同味”。刘灿观之脸放灿色，击掌称道：“这幅字写得好，茶要品，禅靠悟，相互渗透味无穷。”他自认是“释商”一介，几乎每年都会远道从上海拨冗回龙华山，为老区老家发展尽力。 一到这里心就静了下来，人亦倍感轻松。他让我试试暂时放下上海的事，别想得太多，最好连手机也关了，尽情享受这静谧、富氧的大自然。
是啊，禅意高洁而真切，关注的是“当下”，倡导的是投身。人要活得有意义，必须有信念的支撑，思想的执着，遵循认定目标前行，诚如“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若能是，有什么坎不能跨越呢？春天之旅的下一站，还将驱车前往圣地古田，那里有诉说今昔的红旗等着我们。
龙华带禅入清明，醍醐灌顶神情爽。我将力戒浮躁，去拥有那轮心中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