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媛

早上一场秋雨，天气一下凉了起来。到下午时分，走在大街上，满眼都是秋的灰沉与萧索，凭添落寞。好友建议去爬山，一拍即合。
市区西郊的石室岩是个好去处。我们从凤凰山广场往上走。迈上几层石阶，就走上了渠道旁。我实在爱极这条路，灰色的水泥地做成古朴的石砖造型，两旁是合欢花绿化带，及郁郁葱葱的各类树木，一大段斜坡往下，渠道水缓缓流过。绿意与流水，构出一幅幽静、惬意的景象。
我们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秋色中的山景，直到那座石桥在望。石桥加了栏杆，站在桥畔，凭栏眺望，水流带着枯叶，从脚下缓缓流过，水波清澈，映照着两岸的山景、树影、花容，实在热闹极了。
已是下午时分，身旁不时有人从山上返回，看天色阴暗，我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下山的人，大都结伴而行，他们来此锻炼，轻衫缓步，一派轻松。我们常会碰到一些提水的人，山上有一处地方仙厝，有山泉眼，流出的水清洌香甜，最适宜用来泡茶、煮食。这些人大都勤快，每天都要往返山里取水，不避暑热冬寒，在喝到天然的优质水之余又兼顾了健身，真是一举两得。
过了石桥，方块石板铺就的路便开始有了曲径通幽的味道。道路开始弯曲有致，宛回如曲巷。道路两旁建了围墙，早先刷上的白灰，经岁月斑驳渐有乌渍，望去犹如画上水墨，与墙外的山林苍莽，构成一幅古风的山水画。此时天气微湿，走在此中，真期望能遇上一位丁香姑娘。也有一段围墙是用石条砌成，一丛丛万年青长在墙根，像极乡野的院墙，仿佛有柴门隐在绿阴之中，只要你仔细寻找，轻叩门扉，就会有隐居的高人走出！我漫步走着，浮想联翩；时有枯黄的叶飘落，化成肥料，养护着墙边的绿化林；时有爬藤的绿萝蔓延墙上，横生雅趣，实在是赏心悦目。突然，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袭来，我认为是薄荷味，好友说这味道她好熟悉，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以往也常来这里登山，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感觉到这味道的明显与浓重。也许是这阴冷的天气，加重了山林的湿气，味道无法散开，故弥漫四周，行人走过，鼻间肺腑便沾得满满的全是。我与好友想了半天，也无法辨别是什么味，姑妄存之，继续往上走。
山势开始陡峭，路成石阶，通向上方，山林杂蔓，各种植物丛生，层层叠叠，满眼都是。我们一层一层往上踏，走不上几步，渐觉汗沁额头，背上凉凉的。毛孔开始舒畅，全身心地感受着这山野的气息，仿佛远在郊野之外。谁会想象，山下不远处就是繁华而热闹的城市。此地如此独特，实在是上天对这座小城的厚爱。我们越是赞叹，就越是喜爱这漫山的翠绿与清新！
渐至山门。山门前修了一条水泥路，可由山下驾车上来。来到此地，人群明显多了起来。山门建成两层牌坊结构，看上去巍峨壮观。走过山门，又是三段的石阶。我起了童心，数起台阶，有六十多阶。台阶的尽头，矗立着一列三面的屏墙，用红砖砌成的线条隔开，檐角翘起欲飞。中间高出，写着“禅”字，署名净空；两边略低，写着繁体字体，右是“认识自己”，左是“应如是观”。石室岩自唐代建道场，宋代建寺，明代陈经邦重建三宝，后开始加入道家各处祠殿，渐成释道合一的所在。看此处风景，山林幽静，城市在目，出入之间，实在妙合“禅宗”意旨。我们驻足，仿佛也染了禅意，平静了许多。
终于走到石室岩。此处一大块空阔的平台，寺殿林立，有年迹久远的岩穴、砖塔、石碑，依伴着山林，一起见证了小城的往古岁月。我们站在平台上，眺望山下的城市，高楼林立，在灰色的天际，一直向远方蔓延，山风吹来，顿觉冰冷，此时恰应缓缓归！
开始往回走，下山的路，总是很短，不觉又到了气味浓重的那段路，我们又旧话重提，去寻味道的来源。好友断定，味道是从道旁的那一棵棵高大的树散发出来的。它们皮白而光滑，挺直如列兵，我猜是白桦，同伴说不是，她说她大学的校园也种有很多这种树，也是这种味道，怪不得她觉得很熟悉。突然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柠檬桉！对，就叫柠檬桉！”看她大笑的兴奋样，真是感染人！她近前抚了抚树，拍了照，突然口气一转，悠悠道：“哎，学生时代总在树下走过，闻着这味道，这柠檬桉就是我的青春呀！”气氛变得有点凝重，时光流去，逝者如斯，人力无法挽回。消逝的青春总让人心生伤感！我不由得低头看脚，此刻脚底踩着的石块，青色光滑，上面还有字，原来是一块墓碑。我顿生小小的感伤，跟好友感慨，不知这墓碑建于何时，墓主何人，又为何成了路石。想来，这里以前应是荒郊，久远的年代里，不知道有多少丘陇沦落、变迁。好友听完，哈哈大笑，她又回到那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她说，人生活着，就须尽欢。等归了尘土，这墓碑做什么用，又有什么要紧呢！我想想，也是，不由得与她同笑起来。是呀！山林如此美好，有什么好郁闷的呢？活在当下，就要去找当下的快乐！
折过石桥，我们终于又回到了城市。热闹与僻静，一条渠道，就这样隔开了两个世界。
始信山林有真意，烦嚣之余，不妨多来石室岩，做一番心灵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