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惠姗
刚开始时,我还不懂它。
它长在操场边上,正月十六我来,它落了满满一地的叶子,挥挥洒洒地从斜坡上铺下来。恍惚间,心情很错乱,以为步入了深秋。反正不理解它,话说,万物知时节,当春乃生发,虽然我们这不是北国,没有鲜明的四季,但是,大好春光中,你落光了叶子,不显得格格不入吗?
春雨下了,坡上的水流下来,把地上深黄的枯灰的完整的长洞的落叶,冲成一条条水路的镶边。连春水,都不待见它。落花流水春去也,可这是光彩的春天啊!
我不理它,它也不理我。自顾自的,把所有的叶子褪尽。我想,也许它有病。
然而没有。渐渐地,旁边的树们繁花开累时,它开始吐芽结翠,灰黑灰黑的枝干上,它不慌不忙地为小嫩叶布局,疏密有致。
然后趁我们不注意,居然就枝叶硕茂起来。再不留神,就已浓翠蔽日了。
回报够了我的冷眼旁观后,花蕾不动声色从葱葱翠翠间冒出来,忽然有一天,醇厚的芳香沁人心脾时,我抬眼望去,呀,它竟是一棵玉兰树!
玉兰的花,真够不卑不亢的,它不娇嫩软薄地渴求你小心翼翼的呵护,但它开花,周围便似乎容不得别的香气。
幸好我不曾离开。
我珍而重之地拾起一朵玉兰,玉兰春天要落光叶子吗?它不屑回答我。
这一季的怒放,一季的坚持,一季的相随,然后,它又开始安安然地筹备落叶。
每一片落叶,原来都是领异标新,自成一格。颜色、纹理、光泽、大小、厚薄、姿态,没有谁和谁是相同的。
我不懂它时,它如此落叶,我喜爱它时,它也没变过。
我已经开始敬畏它的有条不紊。
如果你知道自己必将花叶葳蕤,哪怕人家说你在春天落叶又怎样!
如果你知道自己是一场盛大的花事,何惧在春天萧索!
做自己,做有安排的自己,哪怕是一棵偏偏在春天落叶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