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健民
数年前,因一个学术会议和朋友同坐火车去上海。朋友一路上给我讲故事,故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夜行的列车没有把我吞没,我在远行中感受到行进和过程的快乐。
列车潜入夜色,呼啸的是影子。车窗外的风有些冷峭,将我们的影子摇曳得飘忽不定。我突然意识到生命如此脆弱,命运始终在影子的世界里飘摇。那么,思想会走出影子最后的摇曳么?我一直以为,摇曳是思想的一种大美,生命的意义在于能感受到栖居在思想里那些不朽的灵魂,以及那一片呼啸的摇曳的影子。所以,永远不要说影子是虚无的,影子是思想成熟的一张真实然而无声的名片。
我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夜里,一个追赶太阳的人。行色并不匆匆,却匆匆向沉醉的夜投去如水的一瞥。月朦胧,山朦胧,一切的朦胧都被阻隔在透明之外;夜在疾驰,太阳在脚下奔跑。这时,爱因斯坦还有相对论么?为什么远行?因为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远行总是人们的一个期待,一种感觉的飘移。人生本来就是一场飘移的梦,你可以在梦里,也可以在梦之外。”
我的朋友写过一篇散文《夜里戴草帽的人》,草帽是这个人的梦,是他的一个永远的情结,他是一个追赶太阳、追赶希望的人。阅读夜晚是夜行人永远的隐喻,夜行人永远在路上,因为太阳就在远方。
那一夜奔赴上海的火车让我想了一路。时间,一滴一滴地流逝。是时间攫住我了么?多年来,我一直对“子在川上曰”这几个字怀有莫名的冲动。人,是什么时候有了那种流失感呢?“逝者如斯夫”固然是一句老话,庄子的“忽然而已”也已了然于心。但是,多少个明天又如影子般涌来,压迫着我们。于是我想起《等待戈多》在上海演出时一张海报上写的:“没有正确的等待,只有等待是正确的。”
其实,我们都是在一种影子似的等待中期许生活,甚至挣扎。那么伴随我们的,除了时间的流失感还有什么呢?是不是那种如潮水般涌来的影子所撞击出来的明天的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