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阳

求得家乡田间原小路上哪怕是那么一小块所熟悉的石块，一直是在努力实现的事。但寻它千百度总是失望而归，因为周边环境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家门前屋后原是水系发达，沟道纵横。有沟道的地方边上总有小路，或随沟道走向，或作为田埂。小路上铺垫着不少的石块，它们铺在路上总是那么得体可爱。
这些石块可谓忍受寂寞，默默无闻守卫在各自的岗位上，担当起人们出行的方便，是真正的铺路石。
修大道，开马路，盖新房，那些在农耕时代作出突出贡献并留下深深印迹的铺路石如今已不见踪影了。
走了二十来年，路上的每块石头我都是那么熟悉，常在晚上躺在城里家中床上，回忆着它们的形状，如同过电影。
一条小沟道上有的地方还要架着一块稍长的石条，起“小桥”的作用。有了这块长石条，行人跨沟道更方便了。而这块石条特别精致，孩提时在夏天尤其是黄昏时，我们经常坐在上面，把脚伸进石条下的水中乘凉。
每块水田田埂上都有一两个缺口，而缺口边上必有一两块石块，用来封水或放水。田间需要水时用它来堵，放水时就把它拿下，当然这是生产队“护水员”的事，任何人不能随便动它。
每条沟道经常年流动，自然形成一些小“水池”来。“水池”边上的那些石块，专供人们洗衣服、洗被子、洗蔬菜、洗家什时坐着，经过长年的“摩擦”，这些石块朝天的面上都很平滑，坐其上很是舒服。
那时沟道、田边、路中的石头很少会有人把它们搬走，都视其为公物。
那时乡间全是小路，遇到雨天出行，泥泞不堪，特别是春季播种期，尤为明显，因此我们上学时往往都是选择有石块的地方，踩在它们的上面行走。那时要么光着脚丫，要么穿着十字拖鞋，不管是光脚还是穿拖鞋，定是满脚的泥巴，甚至裤管上都是。
我老家周围一片农田，因而得名“田中央”。遇见雨天每每都能见到乡亲一滑一滑地往回走或往外行。哪怕在大城市工作的人们回乡，也是踩着这一条似“硬化”又似“泥化”的小路来回穿梭。当年被称之为“洋炭”的水泥还很稀缺，只能是用石头、土充当材料。
因周遭均是农田，农作物壮大时，这些乡间小路总是被淹没其间，小路上的石块更是充当无名小卒。等到农作物收成后，小路、石块才显现其真面目。
我的家乡一年农田会种植三季，即早稻、晚稻，另加大小麦或蚕豆、油菜等。特别是这些农作物成熟时，走到乡间小路中，行走在每块石头上，是时秋风阵阵，稻浪滚滚，涟漪层层，站在其间那是一种极大的享受，美不胜收。
现在有人提议到婺源看油菜花、到周庄、乌镇看老屋，到广西、贵州看梯田什么的，我都不去：一是会破坏我的心情，当年我就从类似的土地生长起来的，现如今却沦落到得去别的地方观赏这种景色，这种困顿不破坏自己的心情才怪；二是我更愿意通过回想，来追忆家乡的原貌，那既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惆怅。
家乡的乡间小路永远恢复不过来，那石块呢？一直在寻找，即使能找到一块自己熟悉的石块也好，因为每块石块身上都寄托着我的深情，当年我们休戚与共，如影随形。
是它们成就了我，成就了乡亲们，并托起我的昨天、今天，还有明天和后天。
老家的那些沟道、那些小路、那些石块，是过往岁月年华实实在在的载体，是我心中永恒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