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健民

时下热播一部电视剧《中国式关系》，讲述一位年近四十的体制内官员马国梁在因缘际会之下离开官场，从零开始经历职场打拼重新找回自我的故事。其中有几场“萝莉追大叔”的搞笑戏码：马国梁在夜店偶然救下了被富二代纠缠的90后美女霍瑶瑶，霍是一个鬼马精灵的萝莉，身边不乏追求者。这个狂野女孩内心单纯善良，渴望家庭温暖，在遇上屡次对自己伸出援手的暖心大叔马国梁后，逐渐倾心于马。但马只是把霍当成邻家妹妹，丝毫没有男女之情。
如此编电视剧的，还有《芈月传》里秦老伯（秦王驷）和月儿（芈月）的“桥段”。把芈月心中对大王的感情写成如父如兄，这些无厘头的戏码表面上看起来就像一盏冷雨热茶，实际上如同“仙人掌”般扎人。是的，任何年龄都可能产生爱，只是当不再年轻时，它的出现也就变得不那么清新了。所谓成熟，一定是对爱的一种瓦解。电视剧只能是电视剧，现实中此类版本不会太多的。在真实人生中，许多人可以对着外部世界微笑，内心却不无怀着伤痛。那么，该怎样让自己在充满挫败的生命旅途上体面地活下去？
现实是很骨感的。想起了苏东坡在《寄周安孺茶》里的一句：“乳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说的是茶盅里的茶汤可以注到十分满，但人生在世就有种种欠缺，不可能如此圆满。倘若把这句诗倒过来理解，那就是正因为人世有太多的缺憾，还有太多的痛苦和无奈，所以就需要茶的圆满，需要茶的舒缓、从容和无边的澄净。那么，霍瑶瑶们和月儿们真的就是这一盏热茶么？
其实，局促的人世并没有完全消解人的片刻的安宁和自在。活到一定年限，就会觉得爱有时候就是一种挣扎。作家唐颖在1995年第9期《收获》发表一部小说《红颜》，后来改编成电影《做头》。唐颖说，导演把小说里一段暧昧的难以言说的关系做了简单粗俗的处理。去年，唐颖又在《收获》发表一部长篇《上东城晚宴》。作家说，这次是描写两个成熟的人之间直接的没有幻觉的两性关系，没有关于爱的憧憬，他们从身体开始，并且希望仅仅停留在身体。他们以为可以控制却难以控制，想要遏制的感情悄悄地越过彼此的身体而相互缠绕。于是伤害开始了。他们其实并不想伤害，然而爱的结局就是伤害。这一段虐心的情感旅程，就是过于成熟的心灵对爱的一种瓦解。
刚刚获得2016年美国漫画最高荣誉艾斯纳奖提名的中国女画家郭婧，她画了一幅作品：一个咧着嘴笑的小女孩抱着一个仙人掌。她告诉记者，这幅作品反映了情侣、爱人、夫妻之间的一种状态，有的时候互相伤害，但又离不开彼此。这位80后画家说，自己到了30岁才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谁都抱过“仙人掌”的。这个说法无疑令人震撼。照这个说法，马国梁们和秦王驷们，他们抱的不就是“仙人掌”么？
想到这里，还是静下心来，重温一下苏东坡老爷子的教导，去抱那一盏“乳瓯”吧。人生再局促，茶汤也不必过满。赵州和尚那一声“吃茶去”，千帆过尽，尘埃落定，就会想明白：今生也就剩下这一盏茶了。这叫做“茶禅一味”。
有谁在抱“仙人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