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淡菊
小城的三月、四月,各种花争奇斗艳、娇媚万分,而我依恋的却是一种树上栖息的花。
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挺拔又是直插云霄的树,笔直的黑黢黢的树干,螺旋状的刺密布着,树干一直到三、四层高时才分出枝桠,枝桠上不随意滋长繁多的小枝条。枝条上盛放着千朵万朵红艳艳的如碗口般大小的花。枝上的叶子不多,甚至没见着一片,只是光秃秃地高举着溢满阳光的花。于是,高远的蓝天在目之所及处更遥远了,流动的云彩飘飘忽忽继续云游去了。
这是我在旧莆田医院后门见到的树,它让我一时停留痴看。我得仰起头,看树与高楼争高,一层、两层、五层、九层,惊叹一番。低头凝视那些散落在地的花:许是昨夜掉落下来,躺椅上、木台子上、草丛里,多数花瓣不完整,正面猩红,背面橘红,安静而又惹眼。
树是木棉树,花是木棉花,花落绝不是轻盈飘落。
曾目睹一场花落,毫无预兆,就在你发呆时。“啪嗒”,这是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声音,哪怕有些微花朵可以幸运地落到已被密密麻麻的书带草不小心空出来的泥土上。下落是笔直地下落,似乎这场与土地的遇见必须是直率的,是等待已久的迫不及待,哪怕坠落身已是残疾,清清楚楚的裂痕可以撕扯一时心疼。
木棉树下有医院设置的儿童游乐场所。滑滑梯、跷跷板、小转盘等,虽简陋,但是病人中有一部分是孩子,这里就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有孩子笑声的地方,本来就是乐园,就是天堂。高大的木棉树日日见证医院里每一个人间小天使的到来,见证着每一个痊愈孩子的出院,也见证着小生命悄悄地扑扇着翅膀飞到另一个世界hellip;hellip;
心里装下一种风物了,自然眼里也是满满的了,于是在城市的某处,我总能遇见一树一树的木棉花开。
学园路与原肿瘤医院的大桥旁边也耸立着两三株木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的了,红彤彤的花高高地挂着,如一盏盏红灯笼般喜庆。这几株木棉俯瞰城市的地理优势优渥,车来车往,风来雨去,飞过的鸟在木棉伸展的臂膀上歌唱,来过一只又一只。这些木棉和城市其他树种一样,倾听着城市的心跳,感受着城市的变化。
东岩山公园上,一条S形的道路两旁,也耸立着一排木棉。路上的行人多是来锻炼的,有跑步的,有快走的,也有慢悠悠地晃荡着的。无论怎样,行人的脚步总是避开掉落在地的木棉花。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有了人的活动,景在眼中也变得丰盈起来。
“妈妈,这是什么花?”小女孩清脆的童声传来。我听着小女孩的母亲介绍着,思绪的浪花也飞腾起来:这些树木,这些花朵,离开人类,依旧会笑春风,迎风霜,分分秒秒,日日月月,岁岁年年,将自己长成最初的愿望,而我们呢,离开它们,又将活成怎样的凄惶?它们不朽于文人画家的作品中,不朽于凡人的视野中。
医院的木棉、桥边的木棉,还有公园里的木棉,一样要开开落落,就像人,一样要生生死死,都是一种生命。我们在各自的枝头绽放,有的将自己开成了花骨朵,风雨侵袭,瞬间落下,湮没于尘土;有的将自己开成最是热情的一朵,生命的血液奔腾凝聚,擎成火炬,为其他花朵抵御风狂雨骤,最后壮烈决绝如流星陨落,却能彪炳史册、浩气长存;更多的如芸芸众生,默默地接受自然的规律,直至离开枝头hellip;hellip;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学学木棉花的精神,来一场春天的燃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