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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上)
【发布日期:2017-06-14】 【来源:本站】 【阅读:次】

□蔡建财

在我的生命中,有一座“精神高地”,它给了我温暖与成长,给了我往前赶路的信心和毅力,它就是位于囊山山脉凤岭山麓的“新厝里”。
“回老屋去看看吧!”这个声音一直在我心里回响着,我想这是老屋在召唤我了,我对老屋的怀想由此也愈加强烈。前些日子,我回到了阔别许久的老屋。夕阳映照下,老屋显得憔悴、苍老,屋角的瓦砾开始脱落,斑驳的土墙罅隙再也挤不出往日的喧嚣,沉郁的昏黄笼罩着老屋。老屋被周遭新建的楼房窒息地包围着,像个迟暮的老人,显得分外清癯。我是个触景生情的人,看到老屋湮没在岁月的荒芜中,百感交集,潮湿的目光开始追寻着老屋斑驳开裂的土墙和缀满蛛网的大梁hellip;hellip;
我轻轻推开老屋的东侧房门,一声“吱呀”,房门发出了沉重的叹息。跨进门槛,屋里摆放着许多农具,有戽桶、犁、耙、水车等。这些农耕时代农村人吃饭过日子必不可少的农具,如今却黯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蜷缩在老屋的一角,落满尘埃。看着这些带着时代烙印的农具,你会感慨光阴的流逝,会忆起过去的时光,想到几辈辈人在炎炎烈日里收割、挑运、摔打的情景,你会感慨颗粒归仓,感慨劳动者的艰辛。屋角还摆放着种麻、制麻的一整套劳动工具,麻是线面加工最后一道工序上用到的,经过浸染变红的麻剥成丝缕状,用来捆扎线面,就像替小姑娘扎小辫子一样hellip;hellip;各式各样的农具,有的上面还残留着泥土。多少年过去了,它们依旧散发着田园的气息,虽锈迹斑斑,但仿佛仍在记忆深处诉说着逝去的往事;尽管它们已落满尘埃,光鲜不再,但它们在我的记忆里依然熠熠生辉、风采依旧。
老屋里还有圈养牲畜的圈舍,圈养过猪、牛、骡子、羊等牲畜,维系着农田需求和一家人的生活。那个年代,牛和骡子可是农耕主力军;那个年代,不用付工钱,劳力交换在当地较为普遍。那时,人畜同居较普遍,吃饭、睡觉都能闻到粪草熏臭,但人们的身体依然壮实。
老屋前有一口古井,井栏已被井绳勒出道道印痕,记忆里,族人共用这一口水井,每天清早族人都会在这里洗衣服,谈论家长里短,爽朗的笑声恍在耳畔,水桶碰撞交织人影婆娑,倒也其乐融融。如今,水井边集体洗衣服的场面已难以再见到了。这口井的水特别清甜,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用吊桶从井里打一桶井水上来,双手捧着喝上一口,顿感神清气爽,清洌的井水慰藉了我饥渴的乡愁。记得年幼时的我,老爱趴在井口,望着井中自己的倒影大声喊叫,喜不自禁,为此也没少被长辈们呵斥过,那种情景至今历历在目。现在,当我俯下身子,把耳朵贴紧井口时,还能隐约听见我儿时留在水井里的回音。
重回老屋,我似乎还能触摸到它的心跳,邂逅年少的我以及那些遥远的往事。走进东厢房,我看到了斑驳的古眠床、箱柜等早期娶亲时置办的家私,还有钉在斑驳墙壁上发黄的年画。老屋里常年不通风,散发出阵阵的霉味。阳光从屋顶采光玻璃上直射下来,在楼板上留下道道光斑,顿生时光飞逝之感慨。老屋充斥着旧箱子的味道,我从一个大木箱里,翻出一摞旧时的家书,只见家书用小楷毛笔工整书写:“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捧读来谕,托春光兄带回家布料等物品如数收到,本想随手附函禀知,因事匆匆不及,拖延至今,不适之处,诸请谅解是幸hellip;hellip;我在上海,五月间就要南渡,到时再相聚hellip;hellip;夏祺 儿叩禀。”泛黄的书页上,隽永的笔迹,倾听着岁月苍老的低语,我似乎感知到了珍藏在家书里的亲情。
我开始努力地搜寻着孩童时期留下的痕迹。在巷道墙上,我找到了许多童年时留下的涂鸦。长期的风吹雨淋,靠东侧土墙的右上角已破了一个洞,没有了瓦当的抵风挡雨,暴露的梁木已经开始腐烂,谁知道这些木头的力量还能维系多久。记忆中,横梁的形象高不可攀,而今它却佝偻着身躯,在岁月的风雨和时光的消磨中一天天老去,让人看了不由暗自神伤。
每逢族人嫁娶,按照惯例都会在老屋里外埕摆上宴席。那时老屋特别热闹,族人在这里欢聚,男子成年会主动“跑桌”端盘子,妇女则会主动在靠近柴火灶位置刷洗盘子。从这些细节当中,还是能看出传统的一些礼制、观念在这里得到了延续。
记忆深处,每天天刚蒙蒙亮时,会听到外埕炸油条的吆喝声,白天外埕还会响起剃头担的吆喝声,现场还有现炸爆米花,那是一个神秘的家伙,让童年充满了许多美丽的幻想,米粒经过爆炸迅速膨胀,那个味道真的很香!盛夏来临,卖“仙冻”(龟苓膏)的担子会停在外埕,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们会围着担子馋得直流口水,久久不愿离去。记忆里,傍晚时分,族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蹲在矮墙上,左手端一大海碗,左手心夹一小碟,边吃饭边谈家长里短,这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每当夏季来临,老屋里外埕上还会摆满木架子,晒满一排排雪白的线面,那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说起线面,我还是深有感触的,从小参与线面的“团面”环节,这一坐就是十几个年头,从六、七岁开始,一直持续到二十四岁左右。做线面的工具还是那一些,但“团面”的人却在悄悄改变,小孩长大成人,中年人渐渐变成老人。有时我也会不经意间想起这些物件,如同面对故人一般,它们勾起了过去的经历,让人回忆起加工手工线面的种种辛劳。线面工序复杂,起早摸黑,丝丝缕缕都是用汗水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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