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上大学

□阳 波

至今，爸爸最怕学生问他：“老师，您是哪一年上大学的呢？”因为，爸爸是恰逢“而立”之年，才步入大学校园的。每当回忆起那段时光，爸爸总是心潮澎湃，感慨万千hellip;hellip;

爸爸是一个农家子弟，从初懂事理时爸爸就爱读书，做着上大学的梦。读小学时，乡邻亲友看爸爸还像块读书的料，便问：“长大了想做什么？”爸爸总是富有激情地回答：“上大学，当作家，当教授！”可当时家里非常贫困，那个时候，爷爷奶奶一个劳动日才一毛几分钱，一年熬到头，只有到过春节那几天才能吃上一两顿有点鱼肉的饭！所以，当爸爸以优异成绩窜升到初中三年级时，爷爷奶奶发话了：“孩子，咱们家穷啊，读高中一个月八块伙食掏不起，你去读中师，那里管饭啊！”1963年秋，爸爸以优异成绩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铁下心来准备当一名小学教师，爸爸是那么认真地学讲普通话，学写文章，学写毛笔字，学简谱和绘画hellip;hellip;可他心里总有一个丢不下的“欲望”，要是将来能当个有大学本科文凭的教师，该有多好！

师范毕业后，爸爸分配到了乡下，教小学，教初中，教高中hellip;hellip;学校没有课外书籍，他便经常搜集一些格言、谚语之类的来看，因为他坚信：知识总是有用的！

1977年底，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他情激发，心萌动，爸爸能否以“老三届”同等学历参加高考呢？询问上头，说是政策规定可以，可教育组领导不让爸爸参加考试，说都三十的人了，拖儿带女，上了大学怎顾家呢？看着“老三届”们纷纷报考，爸爸心里那个痒啊，日日企盼，夜夜憧憬。熬了几个月，1978年的全国统一高考临近了！机会千载难逢。爸爸暗暗下决心，考，跟着他的学生们一起考！当时，爸爸正担任高中毕业班语文教师。白天，爸爸给学生作高考辅导，晚上，他关起门，躲在土墙屋的破蚊帐里，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背史地、背政治、演算数学题hellip;hellip;白天一心教书，晚上挑灯夜战，生怕让同事和学生们知道。好在爸爸当时的高中校长觉得他是个“真读书人”，起了恻隐之心，叫他在造学生高考报名册时，把自己的名字夹进去，混在里面一起考hellip;hellip;

当年7月，爸爸出人意料地走进高考考场，引来同事们的指指点点。但他顾不了那些，凭着他的“老底子”和短期突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那么考下来了，公布成绩时，爸爸还得了个全考点总分第一名哩！10月刚过，正在教室里给学生讲《范进中举》的爸爸就被校长唤出，递上了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他这个“范进”果真“中举”了！

有一位爸爸的学生，和他一起考进了同一所大学，住进了同一栋宿舍楼，爸爸学中文，他读政治，成了同窗！4年岁月，爸爸发奋攻读，像头饥饿的牛闯进了青草地，拼命地啃啊，嚼啊，一心想追回那逝去的年华hellip;hellip;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们姐弟三人早已成人。我们在十七八岁时就考进了理想大学，又先后参加了工作，一路简单、笔直、顺利，没有了爸爸当年上大学的那份曲折、紧张和怪趣！每当逢年过节，爸爸总会给我们唠叨起这些，而我们竟像听天书般地惊奇、不解，但在年过半百的爸爸看来，那段时光值得回忆、品味和珍惜，因为，那里有他含着笑的泪，沿着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