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胜
人到中年,怀旧之心愈强,近来一有空闲,我就骑着摩托车“突、突”地跑回老家。当我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走进久违的老屋,二十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一件件家什正穿越时光的隧道向我姗姗而来。呵,煤油灯!在昏黄的光线下,它静静地伫立于大厅的一隅,熟悉而又陌生。
小时候,我的家乡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村民们仅靠耕种几亩薄田聊以度日,家里穷得叮当响,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照明工具。白天在阳光下生活,一到晚上,全村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偶尔能看见几家民房的玻璃窗户中渗透出几缕微弱的光线,在寂静的乡村中显得那么的温馨。
那会,已入校求学的我和弟妹最奢侈的就是拥有一盏煤油灯。每天,我和弟妹一吃完晚饭,便会在煤油灯下复习功课。煤油灯其实构造很简单,是用空墨水瓶改做的,在墨盖上方打个眼儿,再穿个灯芯,就可以照明了。奇特的是,灯芯有控制灯光大小的功能,如果想要亮光,可以把捻子往上来一点;不用的时候,还可以拧到最小处,几乎不耗油。因那时煤油供应有限,油弥为珍贵,所以祖母一直把捻子拧到最小处,小火苗只有豆瓣那么小,偌大的屋子一片朦胧。小孩子眼睛好,即使在这么微弱的灯光下看书,也能看得清字。然而,时间一长,眼睛就会发涩,于是,我们趁祖母不注意,把捻子拧长一些,让灯光亮一些,而这一切很快就被细心的祖母发现。这时,一向慈祥的祖母便会沉下脸,边责骂我们不懂得节约,边把捻子拧到最小处。“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时,我们对祖母的这些举止不太理解,甚至怨她太吝啬。长大后,才晓得祖母经历了新旧两个社会,受过许多苦难,所以特别珍惜东西。
其实在那个年代,煤油灯除了供我们夜间学习外,还有其它的用途。我们白天疯玩时扯破了衣服,母亲总一声不吭在煤油灯下穿针引线进行缝补。此情此景,让我感动不己。一束光线,一片爱心,浓浓的暖意荡漾在温馨的港湾中,让人忘却了生活的艰辛。
不久后,父亲却突然病倒了。为了照顾父亲,母亲撇下我们长年住院陪护,一窝乳臭未干的孩子瞬间失去了大人的呵护,不免一下子乱了,白天尚可,太阳一下山就心慌。于是,煤油灯便成了我们唯一的精神依托,昏黄的灯光驱走了我们内心的恐惧,让我们一点一点学会坚强和独立hellip;hellip;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的家乡通了电,从此告别了煤油灯时代。偏僻的乡村已今非昔比了,路网纵横交错,高楼鳞次栉比,尤其一到晚上,路灯齐开,音乐齐放,瞬间成了欢乐的海洋。可是不知怎的,每次回家乡我却特别怀念那煤油灯时代。
为了避免煤油灯消失,我不顾妻子的反对,执意把煤油灯从乡下带到套房里,供为座上宾。最近,我所居住的小区不知什么原因,常常停电。于是乎,煤油灯又重新派上了用场,以那不朽的“灯心”继续照亮着你我他。望着眼前这闪闪跳跃的小火苗,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