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新

清晨6点，他悄悄起床，到厨房里忙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个煮熟的鸡蛋、一杯热牛奶、几块面包就摆上了餐桌，他唤醒儿子，让他吃完后去上学。儿子走后，他摞起堆在卫生间的衣服放在盆里搓洗起来。液化气灶上还在熬着红豆稀饭，这是专门为她做的。7点30分，他把所有的家务做完，来到床边，轻轻拍拍她的脸：小懒虫，该起床了。他把她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推着她到卫生间，洗漱之后来到餐桌旁。他给她盛一碗红豆稀饭，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的盘子里。她眼里噙着泪，默默地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她双腿截肢，五年了，他每天早上都是这样，从无怨言。

他是公司的老总，年轻果敢，是商界近年来涌现出的风云人物。她是一家医院的护士，温柔贤淑。他们是同学，大学毕业后，她去了医院成为一名“白衣天使”，那是她心仪的工作。他选择了下海，扬起了自己梦想的风帆。刚开始创业时，一切都不顺利，人脉资源少、市场经验不足，再加上资金匮乏使他屡遭失败。从那时开始，他的脾气变坏了，要么就大发雷霆，要么就整夜喝酒不回家。她懂得他内心的苦闷，从没责怪他，极尽所能地给了他一位妻子所能给予的抚慰，并一次次动员亲戚朋友支持他，给他经济和精神上的支持。

终于，公司慢慢有了一些起色。此时公司正面临着发展的关键时期，他很少有时间在家里陪她和孩子，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他经常要去外地开拓市场，她一个人忙这忙那，内心有一种无言的酸涩。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与她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他很晚回家，满身酒气地躺在她身边，她也咕哝道：“我都成了你的奴隶了。”可他一语不发，翻个身就睡着了。她眼里噙着泪没有再说什么，替他掖了掖被子，目光转向窗外hellip;hellip;第二天早上，她仍然像往常一样，为他准备好早餐，将他皮鞋擦得锃亮，目送他下楼融入茫茫人海里。

又过了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产品几乎垄断了本省市场并成为周边省份市场强有力的竞争者，渐渐地，他在家的时间更少了。儿子四岁那年，因为护理一个重症病人，她下班迟了些，可儿子还在幼儿园等着她，她心急如焚，一切妥当之后，她赶紧骑上摩托车去接儿子，在公路拐弯处，一辆货车与她迎面相撞hellip;hellip;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她问：“儿子呢？”“上学去了”他说。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眼睛布满血丝。可她的双腿永远地失去了。那段时间，她的泪水流干了，情绪十分焦躁，他陪着她，没离开半步。她郁积胸中的苦水一古脑倒了出来，面对抱怨和责骂，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安静一些，他就在她耳边回味他们热恋中的事情，说一些商场上风趣的小故事，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眼泪经常滴落在她的枕头上。

从那以后，他都在家里陪她，并主动承担了接送儿子和所有的家务。他嘱咐公司的副总，没事尽量不要打电话给他。又过了几年，在事实面前，她认命了，心情也平静了。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大男人如今变成了家庭妇男，她的内心很不是滋味。有一次，她问他：“你这样天天照顾我和孩子，像奴隶一样，会幸福吗？”他笑了笑反问她：“你以前做我的奴隶时感到幸福吗？”她没吱声，他又说：“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幸福就是成为彼此的奴隶。”她的眼睛湿润了。后来她知道了，他之所以拼命干，是因为他的计划，他要用人生中尽量短些的时间为家庭积累下足够的财富，把儿子培养成材之后，就带着她游山玩水，逍遥人生，只不过这场意外让计划提前了好几年。

月光洒进来，她坐在轮椅上，他搂着她，他们望向遥远的星空，星河灿烂，像爱一样深邃而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