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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09-12-24】 【来源:本站】 【阅读:次】

□王海椿

金有钱和我是一个村的,他脑瓜不笨,却不思读书,念到初一时就读不下去了。我大学毕业后到家乡小城的文联工作。一天早上,我出来倒垃圾,垃圾堆旁一个人正在用铁钩拨拉着。我知道是捡破烂的,现在乡下人来城里捡破烂的不少。
我倒了垃圾往回走,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面熟。走了几步就想起来了——这人是金有钱。我亲切地叫着金有钱的名字。金有钱也认出了我,有点尴尬地笑着。他解释着说,婚后女人不争气,生了三胎,还没轮到个男的,好好的一个家被计划生育罚款罚穷了。没办法,只好带着妻女进城来捡破烂。我邀他进屋去坐,他死活不肯,拎起垃圾篓走了。之后几年时间,我没再见到他。
那天我正在家里写一篇小说,有人敲门。我打开门,真不相信站在门口的就是金有钱。他上穿一件对襟白绸褂,下穿肥大的黑丝绸裤,理着板寸头,脸膛红润发亮,手提一个精制的鸟笼,活脱脱一旧时阔佬形象!他把鸟笼放到桌上对我说:“送给你的,上等的翡翠鹦鹉,会说外国话呢。”他打了手势,笼子内的鹦鹉小嘴儿上下张合,发出了“yes,yes”的声音。
“我花了八个月时间才驯出来的,适合你们文人玩。”金有钱不无得意地说。我连连推辞。金有钱说:“你老兄就不要客气了,一般人重金求购我还不给呢。就冲你几年前没嫌弃我是个捡破烂的不认我,还请我到家去坐,这鸟儿送给你,值!那时有谁瞧得起我?你老兄有地位眼不高,我有钱也认人,这礼物我是送定了。”话说到这种地步,我只好惶恐地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接着是喝酒叙旧。金有钱告诉我,他捡破烂积了一些钱后,开了个废品收购站,赚了一些钱,又做了几笔黑货买卖,便关了收购站,开了一个专营古玩的“奇宝斋”。他说现在有钱的人多,古玩也很有赚头呢。
但是金有钱自己不玩古玩,他只是把古玩当着生意做,这做生意就谈不上“玩”了。这世上一个“玩”字,也分三六九等,高贵低下。他侃侃而谈起来hellip;hellip;没想到当初文化不高的他,知识竟如此广博,对“玩”有这么深的悟性,看来他后来是读了不少书的。真不愧是玩中大家。
几天后,金有钱约我去本城最气派的星级宾馆“小酌”。在餐桌上,他将左臂抬起,呼噜一口浓痰就吐到了袖子里。当时正值服务小姐上菜,我大惊失色,心想,金有钱这是怎么啦,莫非喝多了?我的神色被金有钱捕捉到了。他把左臂伸到我眼前,我顺着袖管一看,里面藏着一只小动物,只有老鼠大小,形体像哈巴狗,脖子上套根金链子,另一端套在金有钱的手腕上。金有钱又朝袖子里吐了一口痰,只见小动物口一张,准确地接住,咽了下去。金有钱告诉我,这叫袖笼狗,可放在袖子里接主人的唾液,巴黎货,值两万多块呢。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见金有钱。我私下想,尔等平民,是不配和这样的“玩家”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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