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那时，在乡下，大人小孩都喜欢吃田螺。田螺生活在池塘、沟渠、小溪中，有时也现身在稻田或甘蔗田里，总之，只要有水的地方，哪怕是一丁点的淡水，就会有田螺出没。田螺的壳成圆锥形的，外表苍黑色，触须长，正是它这种独特的模样，我们经常或捡或抠或钓田螺。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不，田野中的小沟细水长流。在浅浅的水中，或在青青的杂草间，田螺清晰可见，它们在水中轻松地舒展着触须。田螺在水中的一举一动，我们尽收眼底，蹲下身，把田螺一一捡起来。而这个时候，在池塘边，会有一大堆的田螺，从满池清清的碧水中逃了出来，要不就是池水太满了，它们被冲到田垄中或田埂上。田螺这是自投罗网，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捡到了一大盆。除了坐享其成外，我们还站在岸上，往池塘中扔鱼钩。我们用蚯蚓作诱饵，钓田螺比钓鱼省诱饵，只要一小块的蚯蚓即可。田螺本来在水面上舒展触须，一见到鱼钩，就背着那个圆锥形的硬壳，无声无息地游了过来，它们游的速度一点也不亚于水中的鱼。很快，田螺就把鱼钩吞噬下去，并牢牢地挟住在硬壳中。我们不慌不忙地收线，轻轻一拉，田螺就到手了。钓田螺比钓鱼容易多了，池塘中的鱼，不论是鲇鱼，还是草鱼，都不会轻易上钩，一旦上钩了，它们也是生拉硬拽，挣扎一番，所以，钓鱼的人得迅速收钓竿，把鱼甩上岸。田螺很轻，一旦咬住鱼钩，它们的触须立即聚拢，这一聚拢，却无意间将鱼钩紧紧往自己的硬壳中拖。一把拽住鱼钩不放的田螺，等于作茧自缚，乖乖地跟随着鱼钩上岸了。比起适才在小沟中捡田螺，钓田螺可就来得慢了。我们是一心一意要来钓田螺的，可是，在阴差阳错中，也来了不速之客——有草鱼上钩。都说春雨涨，鱼儿肥，还真是这样的，见一条草鱼上钩了，我们按捺心中的激动，先是轻轻地往回收鱼竿，接着用力一甩，草鱼在岸上活蹦乱跳着。我们安能若无其事？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这个季节，社员已经把稻田翻了一遍，正准备插秧。稻田里是一片烂泥，而田螺也赶来凑热闹，稻田成了它们的栖身地。田螺没有牙齿，也没有锐利的爪，却善于掘土，烂泥中遍布着一个个拇指大小、浅浅的洞口，这没准就是田螺的新窝。我们跳下稻田，在烂泥浆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着步，俯下身来，用手一个接一个地抠洞口，十不离九能摸到田螺。有时，田螺藏身的洞口非常隐藏，用肉眼一时还辨别不出。田螺这虚晃一枪的伪装难不倒我们，原因很简单：水田中正接连冒出一个个气泡来。很显然，田螺就在浅浅的水下活动呢。我们伸手一摸，恰好有一个硬硬的壳！春日中的稻田，好比一个冰窖，水很冰，我们打算穿上水鞋趟着摸田螺。这样处理，还不失为一个办法。水鞋像一艘小船，深深地陷进烂泥中，花好大的劲总算拔出来。穿上水鞋的我们，像蜗牛走路一样，在稻田中吃力地挪着脚步。在一片地质松软的稻田中，我们的双脚深陷其中，浑浊的泥浆一下子就把水鞋灌满了。脚下一片冰冷！我们只顾摸田螺，人站立不稳，哧溜一下，滑了一跤，整个屁股都坐在冰冷的泥浆中！
火热的夏天到了，而我们也是手脚不识闲，整天从早忙到晚，这可是摸田螺的大好季节。池塘中只剩下半池的热水，社员还在轮流戽水，池水不断下降。社员端着戽斗，站在滑溜的池塘陡岸上，用手抠陡岸上的洞口，这个时令，陡岸便是田螺的栖身之地。陡岸上的洞口显然比稻田中的深，一个社员正在抠，突然，她大叫一声，赶紧把手抽回来。肯定大事不妙！只见，她的手指鲜血淋漓，大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她的手被洞口中的水蛇狠狠地咬了一口！陡岸上的洞口不全是田螺的，也有个别是水蛇的。还好，水蛇没有毒液，她也因此逃过一劫。其他社员停止戽水，操着锄头，开挖陡岸，很快，那条咬人的水蛇现身了，并被锄头剐成两半。水蛇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又过了数日，池塘见底了。我们踏进那一片发烫的烂泥浆，用畚箕捉泥鳅和鲇鱼。晌午时分，泥浆越来越烫，鲇鱼像遭遇到山崩地裂一样，在泥浆中惶恐不安，疲于奔命，乱成一团，它们此刻是陶瓷缸中的螃蟹，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趁日头大，我们应接不暇，赶紧来个瓮中捉鳖。成竹在胸，兵不血刃，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带来的木桶已经躺着一大堆垂头丧气的鱼。等到把鱼一网打尽后，我们开始收拾泥浆中的田螺。在泥浆中，鱼一动，我们就能发现，可田螺此刻却在泥浆中沉默了，似乎是在隐身。我们只好端着畚箕，不停地翻着、捞着，当泥浆滴落下来后，畚箕中的田螺现身了。
夏季中，我们也经常去溪边摸田螺。每年的七、八月份，小溪几近干涸，但在靠近溪岸的草丛中，依然有涓涓细流。苍黑色的田螺便栖身在这里，这也许是一处最好的避暑场所。我们撩开草丛，轻而易举地摸到了田螺。小溪中的田螺最清洁，不像池塘中的田螺浑身都夹裹着泥巴，溪中的田螺还有一大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在它们的壳上，有一层淡绿色的苔藓，和水草的颜色非常接近。此外，小溪的田螺特别大，肉很肥，也很脆，大家都喜欢吃。有一阵子，母亲和生产队的女社员天天去溪边，边浣衣，边摸田螺，每次都端着一大堆的田螺回来。当我们看到她们摸的田螺后，着实吓了一大跳：田螺有小拳头那么大，比我们摸到的要大出好几倍！特别是田螺的触须，有几厘米长，像一把白华华的胡须。这大号的田螺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