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天气预报:
广播机
【发布日期:2012-10-14】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明 信

在没有影视机的年代里,有线广播就是人们的一双耳朵。听广播是一项社员每天的必修课:他们听广播里的天气预报,听广播中有关病虫害的防治办法。因为有线广播的播报时间段是一成不变的,人们常常将广播机视为一只挂钟。
和村里人一样,我家的广播机也挂在大厅的墙壁上,一条近两米的电线从广播机引出,通到地面,这是地线。有线广播是靠导线传送的广播,把声音通过放大器放大,由导线送到装在各处扬声器发出的。最常见的扬声器,是由磁铁、线圈、纸盆构成的。纸盆是黑色的,直径有二十厘米。我家的广播机就是这种型号的,最简单,而生产队的一些人家,他们的广播机高档多了:放大器很大,广播机的外面有一个精致的木箱,发出的声音很大。早上五点半,广播机准时播音了。这声音像嘹亮的军号,我们一跃而起。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个时候,母亲早就忙开了:做饭,担水,抱柴什么的。早上六点半,“现在是新闻联播时间”的声音响起,这是我们出发上学的时间段:为了赶三公里多的田埂小路,我们常常扔下碗筷,大步流星地往学校里赶。
晚上的广播时间长,在晚上七点半至八点半间,广播机时常播放着经典的莆仙戏剧目。空闲的时间里,母亲会搬一张竹椅,静静地坐在广播机下,竖起耳朵听一出绘声绘色、耳熟能详的剧目。夏季中,室内没有一丝风,母亲就侧坐在大门口,一边摇着蒲扇子,一边听广播。她侧着身,那是为了听得更加清楚。而在地瓜收成的冬季中,母亲把煤油灯挂在广播机下面的墙壁上,听着戏剧,刨着地瓜。戏剧一场接一场地往下演,而在她的眼底下,地瓜片一片接着一片地从刨刀下飞出。这个时间段,我们就在隔壁房间内做功课,虽说隔了一层墙,可广播机的声音却清晰地传送到我们的耳朵里。因为天天听广播,在耳濡目染中,我们记住了好多剧本的台词。那时的社员比我们小孩厉害多了,他们能一字不落地背出剧本的台词。真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村里偶而也有剧团演出,晚上回来后,母亲一进门就大声嚷着:“晚上的戏,和广播机里播放的一模一样。广播机好听,戏台上好看!”听了多遍的台词,再来现场观看演出,这出戏让母亲大开眼界。广播机,在文化事业并不繁荣甚至滞后的年代里,曾经是多少社员的精神补给线!
母亲听广播,听的是莆仙戏,而父亲听广播,听的是天气预报。晚上一到,父亲他们都要准时收听天气预报。船到江心补漏迟,第二天要出工下田,不听广播准会吃亏。广播机,这是社员的一双眼睛,没有了广播机,他们就成了瞎子。春季下种前后,父亲最关注气温和阴天,一听到冷空气倒春寒之类的极端天气,父亲就会犯愁。第二天早晨,父亲推开门,冷飕飕的风钻了进来。天色灰蒙蒙的,像雨又不像雨,像阴又不像阴。父亲及时补救,往秧苗上铺一层稻草防霜冻。南方的台风,经常选择在早稻接近成熟时登陆发难。一亩早稻是一家人的命根子。这几天,父亲看到:家中的水缸出汗,蜻蜓在草垛间低飞着,蚂蚁在田埂上忙着搬家,一条老蛇倏地钻进路边的草丛中,他的心开始纠结:眼看早稻就要收割了,这鬼天气来得不是时候!八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二成收——这个道理他懂,所以,也就在心中盘算着提前收割的事。不过,是否提前收割,他要等待广播机给出的天气预报。确切地说,天气预报是促成他下定决心的一个重要筹码。这天傍晚,他再次抬头,仔细观察西坠的太阳。日落时分,西边一片黄澄澄。父亲皱了皱眉头,说:“恐怕要刮大风了!晚上一定要听广播。”晚上,他准时收听广播机结束播音前的天气预报。还真让他说中了:台风即将登陆!县里的播音结束后不久,广播机打破常规,又传来公社领导急骤的声音,要求社员和生产队要及时抢收早稻。这会,父亲几乎是踮起脚尖,竖起耳朵,脸紧贴着墙壁,一副要把天气预报一字不漏地记下来的模样。这个晚上,整个村庄都动了起来,黑暗中,一盏盏煤油灯在稻田中闪亮着,像有星星时的夜空。脱谷机不停地飞转着,人们争分夺秒地抢收着。第二天中午,台风雨来了。一些没来得及收割的早稻,在风雨交加中,一片倒伏,这大概也应验了那句农业谚语:夏雨稻命,春雨麦病hellip;hellip;
广播机,它是社员的一把梯子,稳稳当当地托起一片沉甸甸的谷穗,而那条埋进地下的电线,就像田里的蚯蚓,默默地在黑暗世界中着意耕耘。广播机中,常常播放着一些农业谚语,显得非常生动形象,让社员倍感亲切——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芒种不种,过后落空;夏至无雨,囤里无米hellip;hellip;事实上,广播机是社员困惑中的一根拐杖,当他们遇到困难时,帮助他们找好对策,支撑起一个希望的田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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