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提起赤脚医生，这已经是年深日久的事情了。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赤脚医生是最受村里人欢迎的人。他们肩上背着十字药箱，翻山越岭，走村串户，为社员和小孩治疗各种病。观察病人的面色、舌苔，听病人的咳嗽、喘息，用手诊断或按腹部有没有痞块——尽管赤脚医生不是正宗科班出身的，但是，他们有着丰富的阅历，他们可以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从而将病人医治好。常常有村里的老人生病了，人命危浅，朝不保夕，可上了年纪的老人压根就动弹不了。社员火急火燎地上医疗站，请赤脚医生来家里医治。病人的家属焦急万分，他们常常站在家门口，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虽然，家属也就等待半个钟头，但在那个时刻，哪怕是一分钟，也是非常难熬的。远远地，家属看到从田埂上走来了一个匆匆忙忙赶路的人，近了，近了，一见到赤脚医生肩头的那个十字箱，家属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就落下了。说来也神奇，在当时医术如此落后的情况下，社员的百般疾病，却在赤脚医生的手中除了。赤脚医生一把草药、一根银针，针来痛止；一颗丹心、一双妙手，手到病除——社员和小孩一次次逢凶化吉，赤脚医生成了老百姓的一尊“活菩萨”，他们在方圆几个乡村中有着极高的威望。社员对医生的那份情感，那份尊重，甚至超过了大队干部。赤脚医生有着非常高的社会地位，可以这么说，在社员的心目中，赤脚医生就是一个保险箱：随时到院随时诊，半夜敲门半夜开！那一年夏天，父亲大中午的还在为甘蔗施肥，这个季节临近中元节，天气闷热难堪，而在甘蔗林中干活也是最为艰辛的一种农活。终于把拔草、剥叶、施肥、培土的各个环节干完了，父亲趟进了池塘。这是一种久违的享受！这天夜晚，父亲严重脱水，这种症状母亲非常清楚，肯定是冲洗冷水造成的。她二话不说，提着煤油灯，往赤脚医生家中赶。我们小孩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反正都非常害怕的，就焦急万分地站在门口，两颗凝滞的眼珠出神地望着远方。这个夜晚，天空布满了凝重的乌云，我们望眼欲穿，终于，我们看到远处田埂路有一道光亮，光束在快速地移动着，跳跃着。这个时候，出现在田野中的手电筒光线，一定是赤脚医生的。没错，是他的！赤脚医生一放下药箱，就取出一根针，在父亲的背上、手指头等处，轻车熟路地扎着，特别是扎到指头后，他还用力把血挤出来。那一针下去，我们心惊肉跳，而赤脚医生用手挤血的场面，我们再也不敢看下去hellip;hellip;临走前，赤脚医生特意嘱咐母亲，这种病危如累卵，稍不注意，就会错过医治最好时机，到了那个境地，就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父亲的病仿佛是在一觉间即好转起来，而母亲却说，赤脚医生特别能走夜路，夜色下，不但不会走错路，还能做到健步如飞，她走两步，赤脚医生可以走三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赤脚医生长年累月地在乡村小路上穿梭，他们炼就了好脚力，并擅长于走夜路。其实，他们也害怕在黑魆魆中跌跌撞撞地行走着，半夜里，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看到在风中摇晃的光线，谁家的狗猛地从门口跳出来hellip;hellip;这冷不防的，让赤脚医生心里头咯噔一下。好在他们早已习惯了，好在他们手中有一根竹竿！
生产队的社员在田中或山上集体劳作，常常有社员受到外伤。记得有一次，一个男社员用上了一把崭新的锄头，生产队队长曾经提醒他，新的锄头有棱有角的，最容易伤到脚面，干活时，要尽量弯下身体。这个社员的脾气真拧，不把队长的提醒当回事，结果，在刨土壤中，被锄头的棱角割了一个大伤口，顿时，血流如注。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让现场所有的人望而生畏。十指连心，这个社员为自己的牛脾气，大吃苦果子。赤脚医生抱着药箱飞奔而来，那个劲头，好比电影中解放军战士抱着炸药包，奋不顾身地冲向敌人的碉堡一样。赤脚医生迅速地用药棉蘸着红药水，为社员擦干净并消毒伤口。红药水一碰到社员的伤口，社员便大呼小叫起来。赤脚医生边像哄小孩一样，边往伤口倒小颗粒状的白色药粉，再包扎纱布。怕社员脚碰到水，赤脚医生把纱布绑了一圈又一圈。天气火热，伤口容易受到感染，赤脚医生还给社员打了一针，防止破伤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