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山上到处都是木薯，当我们拿着黑不溜秋的蜂窝往回时，突然，看到前面的木薯林间，有几根红白相间的小木棍。走近一睢，原来是一座新坟！这一丘新鼓起的黄土，让大家惊恐、胆颤和齿寒，飞快地逃离了。
我们最惧怕木薯间的坟墓。山上最偏僻的北面，是一片乱坟岗，乱坟岗被密不透风的木薯所包围着，有一条小路穿过这儿。小路是通往另一个村庄的唯一通道。我们经常在夜里走这条小路，去隔壁大队看电影。看完电影后，夜色已深，我们还要摸黑走四公里的山路。此刻，起风了，一阵阵冷嗖嗖的风刮过，木薯林中发出一阵阵“沙——沙——沙”的声音。这声音犹如鬼哭狼嚎，令人胆战心惊。平日我们爱不释手的木薯，那掌状的叶子，在黑暗中，非常像一双双随时都有可能伸向我们的黑手！我们手中那把自制的手电筒，偏偏在这个危险地段罢工，因为我们把三节新电池连接一块，电流过大，电珠烧坏了。当光亮消失的瞬间，我们能感觉到大家紧骤的呼吸声，这是个让人心胆俱裂的时刻，这也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段，身边如此多黑乎乎的“手掌”，正在风中张牙舞齿，恨不得把我们狼吞虎咽！“怕什么！大家快折断一根木薯！”火柴被风吹灭了，大家摸黑折了一根木薯，紧紧地握在手中，并大声地吆喝着。这一阵阵大喊大叫，彻底让我们放松了，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那时，生产队的牛是社员轮流照料的，每个人口养五天，我家是八口，得养四十天。生产队的这头牛特别凶，父亲让我去山上放牛，当我从门前的苦楝树干上解开绳子时，那头牛突然低下头来，弯起前蹄，后腿一蹬，牛鼻子里扑嗤扑嗤地喷着气，向我冲来。牛一上来，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我吓得扔掉手中的牛绳就跑。牛向着苦楝树旁边的一小片木薯直奔而去，将木薯踩得一塌糊涂。这阵势吓得我目瞪口呆！听到我的大喊大叫，父亲急忙跑出来，大喝一声，一手拉起牛绳，一手牵住牛鼻子。父亲气得青筋暴跳，他把这头牛重新拴在树干上后，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接连在牛屁股上抽了七、八下。牛闪着睫毛，大气不敢出，显得非常委屈，似乎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牛碰上了降伏它的克星了！
之后，父亲让我重新牵着牛上山。哎，碰上这号牛，我不禁拧紧了眉头，刚才这一幕令人毛骨悚然，这会，我还是心有余悸。看着牛此刻乖巧的模样，我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就和邻居的同伴牵着牛，向山坡上那一片草地出发了。路上，两头牛相安无事，我们俩都在草地上钉上了牛栓。牛栓足有半米长，为了防止牛逃跑，我们特意把牛栓钉进草地的深处。牛不至于连这根栓子都拔掉吧。两头牛胃口大开，低头默默地吃着它们脚下的青草。两头牛如此乖顺，这让我们放心，就起身，去草地下方的木薯林，摘叶梗玩。不料，当我们刚来到木薯地中时，便听到一阵阵“哞——哞——哞”的叫声。这叫声在这旷野地带，显得格外刺耳。我们顿时觉得不对劲，拼命地往回跑，眼前的一幕让我们惊呆了：只见两头牛早已将深埋在草地上的牛栓挣脱，两者都低下头，它们的牛角顶在一块，大眼瞪着大眼，互不相让。突然，它们分开了，我们以为它们精疲力尽，罢手歇息了。但是，我们的想法完全错了，两头牛各站在三米开外，又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低下头，向着对方冲去。生产队的那头牛显然稍逊一筹，它在新一轮的冲撞中，牛角一掀，差点将邻居家的牛顶倒在地。我们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扬起手中的木棍，猛烈地击打着这两头好斗的牛。慌乱中，生产队的那头牛，用一只歪斜的牛角，向我撞来。我躲闪不及，被掀翻在地。牛对付我，犹如秋风扫落叶！两头放荡不羁的牛，开始向着那片木薯狂奔而去。我早已忘记身上的疼痛，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追了上去，抓住缰绳。哪知，疯狂奔跑中的牛，猛地一拧头，缰绳瞬间从我的手间脱落，在惯性的作用下，我一个趔趄，向着草地下方仰面跌倒下，并顺势滚下来，手中的木棍也甩在一边了。真是惊心动魄，人仰马翻！同伴把鼻青脸肿的我扶了起来，脸上和双手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往下一看，两头牛像一对不共戴天的仇家，它们钻进木薯中，边顶着角，边奔跑着。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它们有着势不可挡的冲劲，一排排木薯顷刻间倒在它们的身后。两头发飙的牛，硬是在密密麻麻的木薯林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我们不假思索地向着木薯林奔去。但是，那两头撞断一大片木薯的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冲过木薯林，继续向着山脚奔去。我们孤掌难鸣，也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牛肆无忌惮地冲下山坡，并一前一后地沿着那条狭窄的山路跑着。我们两人气喘吁吁，山路坎坷崎岖，渐渐地，我们被牛抛得远远的。转眼间，它们不见了，成了漏网之鱼。情况危及，我们连爬带滚，回家搬救兵去。牛是耕作的主力军，是生产队的一个宝贝，一旦丢失了，如何了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