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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鞋
【发布日期:2013-08-02】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明 信

父亲的脚特别大,母亲曾经形容他的脚大得“像门扇”。这不,他做一双草鞋,所用的麻,可以做成两双母亲穿的草鞋。父亲的草鞋都是他自己编织的,自己脚的尺寸,他心中最有数。草鞋可以自己做,而要买到一双“像门扇”一样的布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时,社员的手头都有一本红色外皮的小本子,叫供销合作社联合社社员证。这本长九厘米、宽六厘米的小本子,是当时社员的身份证,有了它,社员便享有购买非计划商品的优先权或优待权。他们买东西,几乎都上公社的供销社。
年底到了,母亲带着父亲脚的尺寸,去供销社购买布鞋,即社员喜欢的解放鞋。当她把尺寸递给柜台工作人员时,他们把柜台甚至仓库找了个遍,也找不到四十三号的鞋子。“这种特大号的鞋子,卖得不多!”被一双大号鞋难住的他们说。母亲不甘心,吩咐工作人员,一定得在春节前,进一双四十三号的解放鞋。父亲的鞋子没买上,而我们小孩每人都买到了一双。这让我们喜出望外的,不时抚摸着。一件新衣裳,一双新布鞋,再加上除夕夜大人给的角票,这便是那时乡下小孩过春节的全部家当。
接下来几天里,母亲又去了供销社两趟,总算把两艘草绿色的“轮船”带回家了。除夕的下午,我们端了一大盆的热水,开始搓脚。脚搓了一遍又一遍后,把崭新的布鞋小心翼翼地穿上。父亲也搓脚,这一年中,他和社员们一道,不知走了多少的路,只有待到这一天,他才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搓起自己的脚板。脚后跟裂开了一道道血口,洗完脚,父亲特意涂上了“面油膏”,一种香喷喷的、防止霜冻的白色外敷药品。他不喜欢这玩艺儿,但“面油膏”却又是社员防止霜冻的最好武器。
大年初一,我们穿着新布鞋游春去。一路上,大家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感觉轻飘飘的。公社所在地的那条街道,此刻早已是人山人海了,电影院门口的小广场上,有人在表演杂技,耍猴的让猴子跳竹圈,耍蛇的往自己的肚子里吞老蛇,这场面老吓人的,却又是那么好看,我们小孩站在人群的前面,外围的人向着里面挤压,我们也被动地往前压。耍猴的人见到自己的表演空间变小了,突然停下了表演,说:“前面的小孩往后退!猴子看见新鞋子,会跑过去抢的!”前面的小孩,个个穿着草绿色的新布鞋,这新布鞋围成一圈,像地瓜地中弯曲的垄。耍猴人那危言耸听,令前面的小孩胆战心惊,不由自主地大踏步后退着,人群中一阵骚动,有的人布鞋被踩上了,有的人布鞋掉了,都大呼小叫起来hellip;hellip;
看完杂技表演后,我们把口袋中的压岁钱掏出,买了些两分钱一个的甩炮。在回家的路上,大家玩起了甩炮,一个同伴搞恶作剧,把甩炮扔在我的脚面上,炸开了。我心中咯噔一下,完了,才穿上一天的新布鞋完了!算我运气好,新布鞋没有被炸开。当我弯下身来,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新布鞋时,那个“肇事”的同伴,他担心我以牙还牙,用甩炮报复,便迫不及待地逃跑着,脚下的新布鞋让他如腾云驾雾一般。不料,他慌忙中踩到路边的一堆牛粪,摔了一跤,一只鞋子脏兮兮的。他大哭起来,担心回家挨一顿臭骂。
这一天,好多社员穿着新布鞋,在田野上来回“巡游”着。不能下地干活,他们选择在田埂路上,慢慢地欣赏绿油油的小麦、油菜花,田埂路上,清晰地留下了布鞋的印痕!
正月初二,天气阴沉沉的,我们照样去游春。路上,下起了一阵雨,土路泥泞不堪,大家干脆脱下新布鞋,光着脚尖往回走。为了不让鞋子潮湿,大家跳进菜地中,摘了片芥菜叶子,将鞋子包裹起来。那种对新鞋子的珍惜之情,令人唏嘘不已。
正月初三早上,父亲还在睡觉。我起了个早,正当我要穿布鞋时,一眼瞧见木床跟前,父亲的一只布鞋上面破了一个洞口。“老鼠!hellip;hellip;”我刚刚说了“老鼠”两个字,便让母亲紧急制止了,她上前,重重地打了一下我的手背。我赶紧把话咽回去,“在冬至夜和春节期间,绝对不能提起老鼠!”这话她不知说了多少遍。社员最忌讳节日中说老鼠的事,否则,老鼠会成群结队地找上门!
我看见老鼠咬破父亲的新布鞋,心一急,触犯了社员的禁忌。母亲走过来,看了一下布鞋,心疼得要命。老鼠闻到布鞋上的“面油膏”香味,便在深夜中下手,好端端的布鞋被糟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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