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和
如今,一年四季,只要进超市、食品店就能买到“印糕”、“宝糕”、“丸子”、“红团”等莆仙食品,便捷、省事。可在社会服务业尚未发达的年代,逢年过节才有这些特色美食,而且都是自己动手做出来的。虽然全家人忙得不可开交,但其乐融融,节日气氛分外浓厚。
要亲手做这些节日美食,离不开“臼”这一舂米的器具。它约70厘米高,一般用石头制成,样子像盆。臼配有一把“石锤”——长着圆头,条形身子,插着木柄,重达10公斤左右。
每年过“七月半”节,家家户户都要做“印糕”或“宝糕”。可村里只有三个石臼,乡亲们就得早早起床,按先来后到轮流舂米。那场面真是热闹!未轮流到的乡亲聊起了天:你说春播要不误农时,他说夏季又丰收了;我说柴米油盐贵,她说孩子成才有出息hellip;hellip;展现在眼前的还有那动人的一幕幕:先来的让后到的舂米,说是别人家里更忙,相让中洋溢着浓浓的乡亲之情;年纪轻的替年纪大的舂米,说能为长辈出点力是自己最大的快乐,言行中传承着中华美德hellip;hellip;
我的家在村外的田野中,自家有一个小石臼。那一年“七月半”,母亲清晨时就把浸泡一夜的8斤早米捞起,渗干水。吃完早饭,已上高中的我自告奋勇,把锤舂米。我刚举起石锤时,觉得它不是很沉,起锤利索,下锤轻松。不一会儿,我举锤有些吃力了,汗流满面,模糊了双眼。我用衣袖把汗一擦,继续干。随着石锤一起一落,臼中之米渐渐碎了,我的手掌起了水泡,但仍坚持舂米。突然,我看到手掌上的水泡破了,还有血迹,钻心地疼。母亲让我休息一会儿,我说不累。看着舂碎的米,想到能为母亲分担力气活,我顿觉手掌不那么痛了。
接下来,我们用筛子筛舂过的米。这时,母亲才看到我的手掌,心疼地怪我一声都不吭。我冲她一笑,又低头筛米。我们筛下“早米粉”,留在筛子里的粗米要在石臼里再舂。我执意再把锤,母亲拗不过我,说我性格像父亲。紧接着,我忍着手掌剧痛,握住石锤hellip;hellip;而石臼任凭石锤舂击,默默忍受,稳如泰山,真乃硬汉也!
我多次舂米,母亲多次筛米。最后剩下不多的粗米,我就用石锤在臼底来回地碾,直到磨成粉为止,没有浪费一粒早米。
母亲在筛后的“早米粉”里均匀地加入了适量的白糖,等白糖渗透其中后再搅拌一番。她说这么做使“早米粉”更有粘性,蒸出的“印糕”柔韧可口。然后,我们用“糕印”印“印糕”,最后蒸“印糕”。等它一出炉,我们顾不得烫手,拿起“印糕”一饱口福:味含嘴里,甜到心底,笑留眉梢hellip;hellip;
石臼的用武之时还在“冬至”舂“糯米丸子”、过年前夕舂“红团”糯米皮和地瓜干馅等。
而今,这位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好汉,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远离了它,似乎节日的氛围淡化了许多;荒废了它,总觉得年味欠缺了什么。若是没有了它,乡愁何以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