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义福
像栽种那些易逝的小花一样,为了管住家鼠,我们必须一茬又一茬地养猫。
“猫是会说话的。”每次喂猫,我总是这样说。由于我的描述带有较浓的童话色彩,年迈的母亲不习惯: “瞎扯,猫怎么会说话呢?”
这是家里养的第六只猫了。那些很会捉老鼠的好猫都相继“走”了,它们误吃田里的药而死令母亲痛 心。母亲每次都伤感万分:“可惜啊,好好的一只猫!”
现在,母亲终于从先前的教训中联想到了养牛。养牛可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拿手好戏。她一改放养猫的传统,找来一条细绳把猫拴在一个角落里,配备了碗、窝和粪盆。窝是由纸盒跟破布构成的,盆里盛着稻草灰。猫吃、住、拉,似乎都让母亲料理得井然有序。这是白天的事情。晚上关门放猫,类似于村野放牛,猫大可去捉鼠。刚开始的时候,小猫老用脖子甩绳子,把自己折腾得东倒西歪。我有点可怜它,替它向母亲求情:“放了它吧!”母亲没能应允:“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别急,它会适应的。”大概是动了恻隐之心,隔些时日,母亲还是会牵引着让猫到院子里“放风”,但在时间和地点上是严格限制的,她就怕猫又野了心hellip;hellip;
第二年春天,猫开始整天不停地大叫,这样连续几天,把满树的桃花都叫开了,弄得全家晚上睡不好觉。母亲笑问我:“猫大叫又说什么话了?”“猫要去谈恋爱。”“真是的,总说没正经的。”“不信,你听着,外面还有猫在喊着等呢。”母亲终归有所悟,放了猫。两天两夜后,它又乖巧地回来了。这大概是它上我家后最长时间的自由和挥洒了。它摆尾走着碎步,平静中透着心满意足。它又进入了母亲给它设计好的生活,开始安详地怀孕、产崽hellip;hellip;
两只小猫仿佛比母猫更可爱。只要我闲下来看它们,一会儿功夫就会感受到母猫流露出来的深沉母爱。它给小猫舔毛抓痒,吃食时总让着它们,显示出慈祥的样子。对此,母亲不免触景生情,跟我唠叨过几次:“它还真有点像人。”怕母猫带失了小猫,在大约两个月长的时间里,母亲没能允许母猫“放风”,也不让它晚上去抓老鼠了。有时,我还能看到母亲把母猫按在盆里,声色俱厉地训斥:“别带坏了小猫!”对于猫,母亲真是恨铁不成钢。也许母猫乳养小猫没了其他心思,我们一天天看它吃食、乳养,跟小猫伴床睡觉。但是母猫两眼却积满了眼屎,一点儿“少妇”的风采也没有,看起来老去了许多。
有一天,母亲发现母猫脱绳了。起初的时候,我们都不以为然,后来我首先有点担心:“猫会不会再回来?”“哪会不回来呢?还有它的小猫呢。”可是母亲很快就有点动摇了,有次她看见母猫在屋后徘徊,赶快拿筷子碰碗,“咪咪”地叫唤,想使惯用的方法来唤猫,可猫却惊慌失措,飞也似地逃走。这样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母亲彻底失望了。
几个月下来,猫连影子都不见了。或许它又误食什么了;或许像母亲猜测的,它成了一只实实在在的野猫,恢复本性而失却人间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