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顺兴

我有一位学生以载客为业，在我为数不少的“桃李”中，这是比较特殊的，因而引起了我的注意。
15年前，我执教两个提高班的初中语文课，这位外表羸弱的同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人长得斯文，一身书卷气，十分尊敬老师，属于听话的乖孩子。我知道，这种学生很容易获得教师的好感。其时，这两个提高班的中考成绩名列全市前茅，名噪遐迩，引起一阵轰动，好评如潮。后来，大多数学生考入大学，毕业后进入不少“好单位”。而这位文弱书生，却没有选择继续高中深造，书写完整的学习生涯。虽然，他的成绩不算出类拔萃，但他的辍学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初中毕业后，他子承父业，在繁华的街衢，干起了卖猪肉的行当。我不禁为这位学生深深惋惜。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回，在上下班必经之道的车站路口，他骑着一辆摩托车在使劲地招客。他看见我后，走过来向我打招呼。而我却没有多问别的情况，仅仅只是礼节性的回应一两句话后便随即离开。以后，在车水马龙的车站处，我总能看到在步履匆匆的人流中，消瘦黝黑的他拉客载客，讨价还价hellip;hellip;再后来，我无意中得悉他结了婚且有了孩子。多少回，我总是默默地绕开，一怕影响他的业务，他要养家糊口啊；二来我不愿去撩拨他内心的隐秘地带hellip;hellip;
恰恰有一回，我在终点站下车后，要走一段路，拿一袋急需的文件，这时，师生俩照面了，我无法避开。他见我着急的样子，赶忙招我上车，几分钟后风驰电掣地到达目的地。瞅见我的五指插进兜里，他赶紧“推”开我的手臂：“老师，这没有几里路的，怎能拿你的钱？”见我硬要给，他面露笑容说：“好，下回拿，老师再见hellip;hellip;”话未完，摩托车突突一溜烟地向车站的方向驶去，骄阳下，留下一串长长的背影hellip;hellip;
载客，风来雨去，出力流汗，每天收入再多也不会暴富；时常可能受客人的气，还要承受来自世俗揶揄的眼光hellip;hellip;我这位自食其力的学生，没有在老师面前胆怯卑微，脸上依然阳光灿烂。这些，完全超乎我的想象hellip;hellip;
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的学生载客，是不值得渲染的事情。之所以我每每主动回避抑或见面敷衍，实则是变相的“职业歧视”；尽管我有理由臆断，学生可能也因此“无颜”见昔日的老师，因为这样不会触动他内心的隐痛，避免双方的尴尬。我料定自己的做法很得体，合情合理，殊不知hellip;hellip;但愿我的世俗观念，能在这位出苦力学生的汗水洗刷下消失。
好，下回，决定在他歇工后，好好约他聊一聊；以后如需要乘坐，一定第一个叫他。因为，他是我永远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