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宝

门卫小浩是外地人，30多岁。进单位才4个月。我和小浩熟识完全是因为一把雨伞。南方多雨，往返于宿舍和单位之间，做事情丢三落四的我，手中时常因无伞而被淋成“落汤鸡”。记得一连好几个傍晚都有雨，每次进出单位，都要在门卫处躲雨，小浩见我狼狈的样子，腼腆地朝我笑笑，欲言又止。
又是一个傍晚，我冲进门卫室，没想到这雨非但来势凶猛，并且一时半刻毫无停止的意思。等得不耐烦了，我又想冲出去，却发现小浩早早拿着一把折叠伞，站在我身边，在我夺门而出的那一刻犹豫了一下，把伞递给了我。那一刻，我顾不上雨伞新旧，撑起就走。回到宿舍，才发觉这伞非常陈旧，原本蓝色的伞布，发霉发黑全是斑驳，好像被人泼了油漆。我庆幸当时是在晚上，倘若在白天，一路招摇而过，必定引来众人不少嘲笑的目光。第二天还伞，我觉得伞很破旧，不好再招摇过市，便特意用塑料袋装了起来。没料到，递到他手里时，一份失望和落寞的神色却从他脸上滑过。
我和小浩由此熟悉。小浩一个月底薪才800元，据说家中父母还需要他抚养，生活因此过得很拮据。为节省费用，他经常买一些米自己烧饭吃，偶尔从食堂里打一份菜分成两顿吃。我在得知小浩的困境后，遇上他到食堂吃饭，总想拿一些菜票给他，但这样做又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误以为我是在施舍。于是干脆每次遇见他打菜，就抢着替他付菜票或邀请他一起吃。每到这时，小浩既激动又拘谨，不敢轻易出筷夹菜。而我则胡乱吃几口饭后就抓紧时间离去。我想小浩应该不会误解我，没人在身边，他才能放开些。
有一天，窗外大雨瓢泼。路过门卫室，小浩叫住了我，递了把伞给我。发现是把新伞，我狐疑地盯着他。他笑笑，你拿去用，记得带回来放在门卫室里，这样，只要下雨天，你都有伞用，不会被雨淋。小浩这话，撩起了我内心的一股暖流。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语塞了，连“谢谢”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后来，新伞还是被我弄丢了，我去路边小店买东西，遗忘在柜台上，走出很远回头想起再去找，却已不见踪影。
那天想买把新伞赔给小浩，却被他阻拦。他说：“第一次借伞给你，是我错了，不该拿把破伞给你，想想也真是的，你当干部的，撑着破伞在大街上行走，实在不像话。不过自从你变着法子，想用菜票来解决我生活上的困难时，我才明白，自己误解你了。这把破伞是我从路边拣的，后来动手重新修整了一下，其实只有旧伞才能放得久，才没人要，伞只要能遮挡风雨，谁又会在乎它的新旧呢？”小浩认真地望着我，脸上依然是那份腼腆的微笑。接过那把油漆斑驳的旧伞，此时，我早已没有第一次用伞的那种虚荣的心态。我的内心早已充满暖流，就像身旁的雨丝延绵细长，丝丝渗入心田。
如今，因为家中父母生病，小浩已经辞职返乡照料两位老人。他走的时候没有和我道别，但是他替我准备的那把伞依然在我的身边，在我的心间，雨天为我遮挡风雨，晴天为我遮挡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