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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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
【发布日期:2010-01-03】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鸿 琳

女儿回了一趟乡下老家,带回一只八哥,说是小表哥上树给她掏的。女儿爱不释手,一回来就缠着我上街买回一个铁丝做成的精美鸟笼,将八哥关进去,挂在了阳台上。
每天清早,那只小八哥就在阳台放声高叫,它的叫声嘈杂且尖利,我的睡眠浅,常被它吵醒。偶尔不免生出怨烦来。女儿就说,我们调教它学说话吧。女儿自从养了八哥后,每次上街见别人挂在店门口鸟笼里会说话的八哥就羡慕不已。
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看过调教八哥说话的事来。那时住在乡下,八哥和燕子、麻雀一样是最为常见的一种鸟儿,不同的是,燕子是候鸟,筑巢于农家屋檐下,春天来,秋天走,见异思迁,麻雀叽叽喳喳,像个饶舌妇,喜好见缝插针,爱把窝安在现成的墙洞内,整天啸聚在乡场上,胆小机警,畏人,让人没有亲近感。而只有八哥似乎天生就与人类结缘,也勤奋,恋旧,村落、田园和山林以及房前屋后的树上都能成为它们栖居之地。在一个地方安身下来就对那片土地产生超乎寻常的感情,不离不弃,我想这年头恋旧该是一种美德吧。常见它们立于牛背上,屋脊上,电线上,成群结队追随农民和耕牛后边啄食犁翻出土面的蚯蚓和蠕虫,有时甚至还敢和犁地的老农争夺刚翻出土的泥鳅,胆子大得出奇。那时的乡间孩子,许多都养着一两只八哥,不仅会呀呀学语,而且恋家不认生,根本无需鸟笼,白天兀自飞出觅食,晚上守时飞回,有时八哥还会立于孩子们的肩头洋洋自得跟着他们在村里游逛,当然这是经过调教过的八哥。其实调教八哥是一种复杂而又残忍的过程,一般要从幼鸟开始,以刚换第一次羽毛后为佳。教八哥说话,需要先对其进行“捻舌”。所谓 “捻舌”就是沾些香灰,捏住鸟的舌尖来回捻动,直至舌端的硬壳脱落为止。这还是较为文明的,有的嫌麻烦,索性将八哥的舌尖剪去,那是极为残忍的,剪者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八哥的喙,让它吐出舌尖,然后用剪刀将舌尖剪去半寸,还得修成弧状,据说这样发音才能字正腔圆。被剪舌的八哥痛苦难耐,“呀呀”尖叫,死命地扑打翅膀,鲜红的血滴不是从舌尖滴落,而是将颈下的羽毛也洇湿一片,几天都不能进食,关在鸟笼里不停地哀鸣。等到舌尖结痂脱落后,便可教八哥说话了。训练时一般都选早晚八哥空腹时,同时以小虫谷粒诱惑,教的话都是“你好”、“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语。其实八哥是极为聪明的,一些简短的发音个把星期就能学会。我曾在花鸟市场见过一只精心调教过的八哥,居然能背诵李白的《静夜思》,吐字清晰,抑扬顿挫,令我赞叹不已。只是那标价也让人咂舌,竟要上千元之巨。
八哥在女儿的精心饲养下,长得很快,全身的羽毛乌黑油亮,黑得单纯,黑得活泼。女儿没事时爱把八哥捧进屋逗着玩,八哥左顾右盼熟悉了家中的环境后,很快以主人的身份自居,高昂着头大摇大摆地巡视各个房间——从卧室到客厅,从餐厅到厨房,脚步细碎,像个骄傲的公主。有一回它竟然跳到我的键盘上,悠然地整理着羽毛,真是一只可爱的精灵儿,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小鸟依人”了。
在女儿的一再要求下,终于答应调教八哥说话,那是个周末,我找来剪子,将八哥的舌尖剪去半寸,当剪刀落下时,我看见鲜血顷刻就洇满它的嘴,然后一滴一滴顺着喙尖滴落,洇湿它胸前的羽毛,八哥哀鸣不已,全身筛糠般颤栗,我惊呆了,连忙把八哥塞进鸟笼,那天,八哥痛苦的尖叫经久不息,我心神不定,竟不敢再走到阳台上去。第二天清晨,从睡梦中醒来,阳台静悄悄的,居然没有听到八哥的叫声,我猛然有不详的感觉,三步并着两步奔出去,那只八哥早已惨死在鸟笼中了,胸前的羽毛结成硬硬的雪痂!瞬间怅然和惊惶攫住了我,我懊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就因了一时的欲望让我失去一段灿烂的日子,这是我心底无法弥补的痛,其实有时最原始和最自然的声音,虽然并不悦耳,但它是那么真实,为什么就要刻意去改变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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