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 胜
我老家有“做红团,迎新春”的习俗,记得每年春节前四、五天,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开始忙着做红团,浸糯米的浸糯米,舂碓儿的舂碓儿,包馅儿的包馅儿,印团儿的印团儿,大人小孩齐上阵,把过年的红火提前给点燃了。那时,我家无钱买钟表,炊红团的时间往往把握不准,要么烧焦,要么半生不熟。实践出真知,后来,母亲在炊红团时总会点上一柱香,等香儿燃尽,红团也就熟透了,分秒不差。
刚出炊的红团油光满面,熠熠生辉,引得我们小孩子垂涎欲滴,食欲难耐。但母亲心中是先有菩萨,后有我们,总是在炊具中虔诚地挑出质量最好的红团,用以祭拜。随后,母亲会逐一分给我们炊底中已面目全非的剩物。我们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不挑剔不吭声,在狼吞虎咽几口统统消灭之后,还意犹未尽地盯着提篮中的红团。这时,母亲总会急急地转移目标,然后说道,“等祭拜后再分给你们吃。”
母亲讲话算数,等祭拜完毕后她果然把红团悉数分给我们吃个饱,但我们肚子一填饱就见异思迁,吃在自己碗里,看在别人锅里。“可怜天下父母亲”,通情达理的大人们也懂得“商品交换”的价值规律,就你家送我家几个,我家送他家几个地相赠品尝,尝尝看哪家的配料细、味道好。
在那个年代,家乡还未通电,即使后来通了电,也无法买台电视机。除夕晚上,人们喝足吃饱后,除了妇女留在家里收拾家务外,大人和小孩嘴一抹就兵分两路各自寻乐趣去了。大人或酒意未尽唤几个酒友海喝一番,或耐不住手痒叫几个共同爱好者赌些小钱。小孩则不同,围炉后会乖乖呆在家里等待大人给压岁钱。压岁钱不多,只有几元钱,但大人在给钱时总不忘加上一句:“记着,不要乱花,好好压在草席底下吧,留着明年交学费。”即使当时学费并不贵,但几元钱多少也会给大人减轻点负担。所以,一个春节下来,我们从未动过花压岁钱的念头,就这样被“骗”了一年又一年。
那会,我们还会玩一种叫“投石瓦”的游戏。就是在泥沙里把硬币堆积在一个圆圈里,然后站在不远处,用石瓦去投,谁的精度准,谁就是赢家。我们还玩“琉璃弹”,至今我的食指仍附着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是小时候为弹“琉璃弹”而刮破皮的。而推“铁环”也是我们爱玩的游戏,把“木筲”上的箍弄掉,就是最好的铁环,然后用铁钩套着铁环你追我赶满村疯跑。那时,农村的孩子每次放学回家不是打猪食,就是拾狗屎,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去玩。只在春节这短短的几天里,小孩才拥有了自己的快乐时光。
而今生活节奏加快了,即便过年也无暇回家,只一个电话,一声祝福,就撇下了留守在家的老人独自过节。而那些在家过节的人也总是受不了春节晚会的诱惑,草率围炉后就抱着自家的电视机不放,两耳不闻窗外事。呵,遥远的春节,我何时再回到儿时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