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历历
每次看到一辆辆装饰一新的婚车,从家门口前的水泥路上疾驰而过,都会唤起童年里做客的点滴记忆。
那年,我还小,没有上学。二舅要结婚了,母亲喜滋滋地告诉我:“再过几日,就要去外婆家做客了。”我欢天喜地地盼望着。当年的我,不懂做客是啥意思,只知道,做客既好玩,又有好吃的。母亲张罗着我们姐弟做客之事。向邻居借了两口新箩筐,给它们系上红头绳;买了一把新扁担,郑重地抹上红色。我问母亲:“为何要用红色的?”“吉祥喜庆啊!”母亲说到这,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出发的那一天,母亲把家里仅有两床棉被的一端,垫在借来的两口新箩筐的底部,另一端绕在它们的边沿,把我和三姐各放置一头,她用新扁担试着挑起,有点不放心,又缓慢地停下来,把用来固定新箩筐的绳子打成双字结,固定在新扁担的两头,再次挑起,试了又试,她边试边让我们记住要领,同时叮嘱我们一定要用小手拉紧筐沿,直到她感觉扎实、安全为止。
那时,我家人口多,被子少,外婆家也不例外,所以,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外出做客时,必须把自家的被子带上,否则,就要受冷。做客时,在地上,铺上稻草,打地铺,就解决了睡觉问题。
母亲说:“你们姐弟俩坐好了,要出发了。”我用小手抹抹通红的小鼻子说:“好呀好呀!”我们坐在里边,既温暖又舒适。随着母亲步行起来,期间稍微的振动,都会给我们带来一点点的刺激,感到有些兴奋,自己身子不由地要动起来。
走了一段路程,母亲的步伐不再轻快了,我听到母亲喘气的声音,我的脚也麻了,央求母亲可不可以停一停,休息片刻,母亲温和地说:“你们不要乱动,我慢慢地停下来,让你们出来活动活动,也换换气。”
老家距离外婆家约有七、八华里。一路上,母亲走走停停,扁担从她的左肩头转到右肩头,反反复复。我不懂母亲的“负担”有多重,只知道,速度太慢了,我多想快点到达外婆家。
距离外婆家不远处,有一个小山丘,这是一片茂密的相思林,人迹稀少。每次经过此地,我总会怕怕地对母亲说:“我要坐在前头。”母亲说:“不行,要轮流的;男孩子不可胆怯的,要勇敢。走出树林后,扁担在她肩头转换已不再利索了,她的肩膀无法再支撑了,母亲吃力地停了下来。在大冷天里,她额头的汗珠,晶莹透亮,往眉宇间滴落下来。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又擦,汗珠越擦越多,手帕湿漉漉的。
母亲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看到母亲疲惫的样子,我突然间变懂事了,把我坐的那个箩筐挪到母亲的身后,对母亲说:“娘,让我来挑吧,这个箩筐给你坐坐。”母亲爱怜地说:“娃儿,你还小呀,等长大后,你来挑,娘来坐,好吗?”娘答应了我,我很高兴,仿佛这是一个重大的约定,而且,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我的娃儿,多孝顺呀,娘真高兴。”母亲的手,是温热的,轻轻抚摸我的小脸蛋,说:“娃儿,冷吗?”我回吸了一口冷气说:“不冷”。然后,我们继续赶路。
外婆的家,已近在眼前了。小时候,我做客的心情真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