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斌

老黄之所以被称为马路军，是因为他总是头戴一顶绣有五角星的军帽，身穿一套深色的军装，肩背一个百纳包行走在我们村前的马路上，他既像一个行色匆匆的军人，又像一个每日定时打扫马路的养路工人。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凡是戴军帽的都是军人，凡是军人都是好人。所以，虽然大家都知道老黄精神失常，但是并不怕他，甚至有些可怜他。有的孩子调皮，遇到老黄时便远远地在他的身后大声叫“马路军”。老黄就会条件反射般地慢慢站住，慢慢转过头来寻找叫他的人。可是那个叫他的小伙伴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低头走自己的路。如此上当几回，老黄不再上当了，他回过身仍旧伸着头有节奏地向前走去。然而第二天，他又会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寻找叫他的人。在我的印象中，村里的孩子除了开玩笑似的大声叫他“马路军”外，从来没有做过诸如朝他扔石子之类的恶作剧。
六年的小学生涯，我几乎每天都能够碰见老黄。每天清早，我们上学时他就背着包从东面走来向县城方向走去，到傍晚我们放学时，他又会背着包从县城的方向走来，而后向东面走去。他不分晴雨，不分寒暑地行走在那条马路上，却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什么hellip;hellip;
老黄给我的另一个印象是会裁缝。二十多年前，在农村里带孩子绝对少不了要准备一条背带，而且那时不像现在什么都可以买现成的，凡是身上穿戴的大多要请裁缝到家里做。那年，我的一个远房舅母快要生孩子时整天都在为婴儿背带没有准备好而发愁。可是只做一条背带，活儿太少，没有哪位裁缝愿意到舅母家里做，舅母一家就为背带的事愁开了。后来不知道听谁说老黄会裁缝，舅舅就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跑到马路上把老黄请到家里来。听说老黄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主动说不要工钱，只管饭即可。
老黄毕竟不是专业做裁缝的，他没有缝纫工具，就靠临时借来的一把剪刀和一根针缝制起背带来。摆在老黄面前的也不是大块的布料，全是些七零八落的碎布头。整整三天，老黄才把那堆碎布头七拼八凑成一条背带。听说一条背带做了三天，有的孩子觉得好笑，说：“做了三天？饭钱比工钱还要贵呢。”于是大家笑，我也跟着笑。远房舅舅没有笑，而是板着脸喝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我见过那根背带，虽然不好看却异常结实耐用，我想大概三代人都用不坏吧hellip;hellip;
如今，尽管再也看不到那个行色匆匆的马路军老黄，但他却留给了我许多难以忘去的记忆。